“那些富商死之前都曾与金氏见过面,或早或晚,有的见过半年,有的见过一月……”
“金氏行商,与这些人有来往也不足为奇。”宣润为金迎辩驳的话脱口而出,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已被情感压过理智,立即警醒,他既然为官必定得尽职尽责、对别县的所有百姓一视同仁,绝不可存有半点偏颇与私心!
“可据传闻所言,金氏与那些人——”魏长明冷笑一声:“并非普通的来往。”他脸上显露出鄙夷之色,“她一个有几分姿色的小妇人周旋在众多富商之间,从未正儿八经地做过生意,却好似能呼风唤雨、使那一伙人个个对她唯命是从,而且,挥霍无度,似有用不完的银子,难怪百姓们议论纷纷,说她做的是皮肉生意,那些富商全都是她的恩客。”
宣润眸色渐渐变暗,眸中似有暗绿的鬼火在跳动,又似有幽蓝的旋涡在内卷。
“另有一桩案子也是两年前起的头——”魏长明道。
“你说的是少女失踪案?”宣润问。
上任别县之前,他便已对此案有所耳闻。
魏长明表情严重地点一点头,“此案很是棘手,两年来,别县已接连失踪十余名少女,其中一大半已被发现尸身……”
别县全县包括县城、郊外所辖之地不足五百顷,在户人口不过三万。两年间莫名失踪十数名少女,且大半被发现时已经身亡,而凶手至今仍旧逍遥法外,未被官府查到一点踪迹。此案实在骇人听闻!已成渝州一个谁也不敢碰的毒瘤。
为何不敢碰?
前面四个因公殒命的县令便是在调查此案之时没的。
宣润不信邪,翻找案上的卷宗,却并不见有关少女失踪案的,便命赵东前去寻来。赵东立在原地、迟疑不动,一脸凝重地看着宣润,摇一摇头,作为吏员他不能不从县令的命令,否则要挨板子、罚薪水,可作为已故老宣县令曾经的下属,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宣县令犯险!
“那碰过卷宗的人,没一个落得好下场的。”赵东道。
他并非危言耸听。
那有关少女失踪案的卷宗简直就是县衙官吏的催命符!
宣润眼中只有严肃并无畏惧。
见他执意要取卷宗、彻查此案,将凶手绳之以法,赵东还想再劝一劝,毕竟,老宣县令就此一个独子。
魏长明看不惯赵东畏畏缩缩的模样,他比任何人都相信宣润有那个能力破案。
倘若宣县令都无法将凶手揪出来,这世上便再没有人能够办到了!于是,他厉声催道:“快去将卷宗取来!”
赵东拗不过他二人如此坚持,无奈地叹一口气,匆匆而去。
一日匆匆过去,红日没入远山黑黑的轮廓后,夜,一点点降临,一点点浓重。
今夜,无月无星,天黑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县衙里仍有明明灭灭的灯火在闪烁,似星似辰。
更深露重,宵寒袭肘,宣润终于看完十几桩少女失踪案卷宗的全部细节。
此案诡异之处,在于那些受害少女的死状相似,个个胸前肿胀得厉害,且有青黑、乌紫的指痕,少女的身体被人侵犯过,但个个都是处子之身。那罪犯或许有异于常人的怪癖……宣润凝神细想着。
魏长明已经熬不住,哈欠连天地整理卷宗,赵东提着一壶热气腾腾的姜汤进来,“小宣县令,喝一口,去去寒。”
魏长明猛然清醒,紧闭眼又睁开,像拧帕子似地,借着闭眼的动作,将睡意从头脑里挤出来,接过姜汤喝着。他先前还很疲惫的眼眸此时正发亮地望着案前的宣润,带着灼热的崇拜——宣县令果然是个好官!
宣润喝下一碗姜汤后,觉得身上暖和一些,因案情复杂而沉重的心也渐渐舒展,他起身道:“辛苦,今日就到此散吧。”说完,他便走出厅堂,要与候在门房多时的小全一并回宣家小院,那是他幼时与父亲、母亲同住的地方,如今,他重回别县,自然也该住在那里。魏长明匆匆追出来,殷切地表示希望亲自送他一程。宣润婉言谢绝,同小全一道携着一只黄橙橙的小灯笼翩然远去。魏长明立在县衙大门口,注目着黑暗中那抹渐行渐远的光亮,渐渐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真好,可以做宣县令的下属,真好!
*
这一晚,宣润睡得并不安稳。
他又梦到那一夜——四年前的那一夜,梦到那个压住他轻晃的曼妙身影,沉溺在那种被扼住命脉的紧迫感中,被逼得一次又一次濒临崩溃,他拼了命地想抓下蒙在头上的红纱,想看清那个羞辱他的人是何模样,忽然,他的视野一瞬清晰,他看到那张脸、那双会勾魂的狐狸眼,鼻尖萦绕的腊梅香气愈发浓郁……
宣润皱了皱眉,自梦中清醒,盯着架子床顶愣了半晌,他才缓缓起身,很有经验地往被子里一摸,毫不意外,他又因一场梦荒唐一回。
抬手扶着额头,宣润想起梦中的景象,咽了咽喉咙,缓缓闭上眼睛。
他已不是第一回梦到那一晚,却只有昨夜看到那女子的模样……
可惜,那只是一场梦。
她来自成州,而非京城,曾因挥霍成性几度落魄,到交不上税的地步,被户曹在户籍上点朱砂记号,又怎会是曾经的京城首富、天下闻名的财神婆呢?
叹一口气,宣润想起昨日在县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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