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纯跨出了这扇门,外面已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院落上下早已围满高手,院中已开始一场混战。
与凤纯料想的不错,一旦元飞英得救,他立马就会刀剑相向。但带头的却不是风雨二兄妹,而是一个坐着轮椅的中年男人。风雨二兄妹虽不是什么好人,这种时候倒也还算守信用,他们早已不在元府中。
凤纯看见那坐着轮椅的男人身旁竟站着纪宁生、萧小妹二人,心中更是疑惑。然大敌当头,却也忙不得想那么多,即刻拔剑纵身跃下战场之中。
擒贼先擒王,她出手第一剑便朝那男人刺去,却在剑尖离那人喉咙半寸之时,剑光一闪,叮当一声竟被萧隐挡在前面。
凤纯大怒:“你做什么?!”
萧隐望着她,神色痛苦,浑身仿佛被猛兽撕咬着一般挣扎着说出那几个字:“他是我叔叔。”
此话一出,山海众人震撼。
此时元飞英自房中缓缓踏步而出,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到萧无极,便是那坐着轮椅的男人身旁,看见他脸上那得逞的笑意,萧隐顿时明白了一切。
他摇头苦笑,又在自嘲。
凤纯冷冷盯着他,一字一句质问道:“你说他是你什么人?”
“还是让老夫来为各位解惑答疑吧”,萧隐没有回答,回答的是萧无极:“在下萧无极,乃南国前萧氏首领之兄长,便是萧隐与萧小妹的叔叔。凤家大火那一日,萧氏亦葬身火海之中,是老夫救了他们兄妹二人,却也因此失去了自己双腿。”
“我虽鲜少出现在他们兄妹二人的生活里,却时时刻刻提醒萧隐要铭记复国的重担,而自己却遍访四海寻找医腿的名药,如今看萧隐这副样子……实在是老夫教子无方。”
李清风自然不肯相信,“萧大哥,他说的可是真的?!”
萧隐沉默了很久,他难以面对追随自己的这些朋友,他心中有愧,不知该如何向他们解释。过了很久,他才痛苦地点了头,然后抬起头缓缓道:“是。”
“抱歉,我骗了你们。但我保证,我对诸位的感情绝没有半点欺骗”萧隐忽然情绪激动,怒指着身后轮椅上的萧无极,大骂道:“更不知道我叔叔竟然会与这等贼人私通!”
萧无极道:“萧隐,你难道忘了你爹娘临死前要你做的事了?你忘了是谁救了你们兄妹?是谁让你们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你难道要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辜负你的亲人?萧氏还等着你!”
凤纯道:“萧隐,你可要好好想清楚,若今日你要舍弃山海,明日我们就只能是敌人。”
萧小妹也出来劝道:“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你说你痛恨战争!你绝不会助纣为虐的!”
李清风道:“萧大哥,你是忠义之士,古有石碏大义灭亲,今日你面对如此情形,难道要与小人为伍吗?”
耳边是恩情与友情的交战,萧隐心中痛苦不已。
他当然明白何重何轻,如果可以,他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与山海一起行侠仗义。可是如今萧隐欠下的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笔债务,而是救命的恩情。
眼前的这个人,他虽助纣为虐,但十多年前,是他用自己生命、用自己的双腿换来了他们兄妹二人的性命,更是萧无极拼一己之力,给了他们近二十年的平静生活。
萧隐能有今日的成就,全凭萧无极。他们从火海里逃出来时身无分文,萧家兄妹二人尚不懂事,萧无极更是成了残废,所以过去那近二十年里的日子,他们过的并不太好。可萧无极却宁愿自己饿死,也一定要让萧隐兄妹二人吃饱饭。一开始时,他们每天只能吃别人剩下的饭菜,捡别人不要的衣服。
可是渐渐地,萧无极带回来的不再是残羹剩饭,而是一箱箱金银玉石。有一天,他带了一对父子回来,萧无极牵着他的手走过来,向他介绍二人:“萧隐,这是段空赋段叔叔,这是段司音,段叔叔的长子,以后你们就是兄弟了。段家是萧氏最忠心的谋臣,他们会帮助你完成复国大业,统一南国,完成大哥生前的遗愿。”
从那之后,萧隐终于不用再做任人嘲笑的乞丐,萧无极也不用再四处奔波。他教萧隐读书写字、治国之道,请世上的名师授他剑术武艺,他逝去的父亲给不了的亲情与关怀,萧无极给。二人虽是叔侄,却早已情同父子。这么多年的感情,岂能说忘就往?
至于萧小妹,她对萧无极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萧无极与萧隐都认为,让萧小妹忘记自己是谁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萧隐只希望她能够快快乐乐地做一个普通人,过往的仇恨与杀戮都莫要再想起,也不要记得自己有一个残疾的叔叔。所以萧隐带着萧小妹来到莽周的时候,萧无极给她喝下了一种忘情水,传闻可以忘记过去的神药。以后的日子里,萧小妹虽不时会感到大脑空白,总是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心中闪过,可是自己永远也无法想起那是谁了。
*****
“抱歉,凤纯。”
“抱歉,诸位。”
此言一出,众人已不必再说。萧隐选择如何,他们已心知肚明。
这个选择也许会令萧隐后悔,令凤纯、李清风他们痛苦,可是他非如此不可。本来人生在世就是无可奈何,对于萧隐来说,这是他的命运,他难以违抗。
所以也注定在这一刻,山海要分别。
萧无极露出欣慰的笑容,元飞英亦然。
对于纪宁生来说,他心中的信念从此崩塌了,不仅仅是他,萧小妹、李清风、姜人楚、华鹤……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要的不是萧隐的一句“抱歉”,可是此刻无论他们想要的结果是什么都已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从此江湖再无山海。
凤纯看着他,神色复杂,只是浅浅的问了一句:“这就是你最后要说的话?”
萧隐叹气点头。
凤纯于是不再多言,她要走,却被萧无极拦下。
这个上一刻还坐在轮椅上的患者下一刻竟纵身跃起,双掌拍出,气势十足霸道,一招便要取人性命。
凤纯立刻侧闪躲开,横剑御之,却仍然难以抵挡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霎时大地震撼,树上绿叶被内力震撼之下齐刷刷一如雨般落下。
萧隐虽尚在震惊之中,但见凤纯有难,立马抽剑上前替其解围,可是李清风、姜人楚已先他一步。
“放了她,放了他们!”
萧无极冷笑道:“今天你给敌人一条活路,来日就是要你自己死!”
萧隐道:“他们是我的朋友,就算今生今生他们仇恨我、憎恶我,也始终是我萧隐的朋友!”
萧无极自然不肯,他欲下杀手,却听元飞英这时说道:“萧兄,来日方长。”
元飞英此话一出,萧无极只得冷哼一声收回内力,然后眼睁睁看着这几人离开。
元飞英这么做自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要为了向萧隐示好,要萧隐记住今日他给予萧隐的恩情。纪宁生要走,却被拦下;萧小妹要走,亦被拦下。
望着远去故人的身影,他们心中不免伤感,却无能为力。
*****
宋州大街车水马龙,凤纯人却寂寥。
他们原本七个人前往元府,现在出来时却只剩下四个。
几人并排立于城楼之上,遥望着远方没水城池的方向,那是再也回不去了的摘月山庄。
凤纯忘不了,那年秋天,是萧隐将她引入山庄之中,是萧隐邀请她加入山海,共建山河。
李清风亦忘不了,那年与萧隐在万花楼中相识,此后随他南征北战三年,心中一直怀抱着兴复莽周的想法,并且一直为之努力着。
华鹤、姜人楚同样忘不了这些年他们所经历的每一件事,帮助过的每一个人。
一切始于那个深秋,终于今年冬春。
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起,为了同样的信念奋斗,为了友情、家国宁肯付出性命。
可是到头来,一切皆虚妄。
所有都是骗人的谎言。
萧隐啊萧隐,为何偏偏是你?
李清风双手背负,眼中充满了悲切与心痛,就连语声也是那样沧桑,缓缓道:“现在,我们也该各奔东西了。摘月山庄,是再也回不去了。”
凤纯淡淡一笑,应声道:“嗯,从今以后,你还是欺玉楼的大公子李清风,我还去做我的杀手,至于华鹤嘛,还是和从前一样遍走四方,姜大姐是不是要上京去?”
姜人楚道:“我是要回翠羽楼的,只是时隔多年物是人非,不知她们还肯不肯收留我?”
华鹤心下伤心难过,最是藏不住情绪,所有的委屈总是写在脸上,“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萧老大曾给了莽周一个希望……但是现在……”
李清风怒斥道:“你还提他做什么!若早知他是那般人面兽心的家伙,我、我……唉!萧大哥怎么会是那样的人?我不相信……”
凤纯道:“不管是与不是,他已做出了选择。一面是他的氏族,一面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朋友。总之今后再见面,我们便是敌人了。”
姜人楚笑了笑,道:“不管怎样,山海虽散了,但我们还在这里。元飞英、钱进也还活着,我们就绝不能放弃,难道萧公子走了,我们便要就此消沉放弃么?”
华鹤抬起头来,“大姐说的不错!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有这一双会医术的手,我还能救很多人!可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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