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水城,摘月山庄。
这座充满了悲欢离合的山庄,承载着山海每一个人的传奇,可是如今通通都如云烟一般随风散去。
庄内的陈设大都已被搬空,萧隐立于院中,看着自己建立起来的心血被一样样抬走,心中充满了悲伤。司空音在那旁指挥着下人,看见这头的萧隐落寞黯然,便走过来安慰上两句:“公子,大局为重,我们从一开始便是来莽周寻找机会的,可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萧隐苦笑一声,随后点点头,他长叹一声,那叹息之中已是蕴藏了无法言说的千万情绪。过了很久,他才小声的说了一句:“其实我更想留在莽周。”
司空音闻声回头,神色之中满是不敢相信的惊讶,仿佛这话在他耳中听来是一件不可饶恕的叛逆大事一般,他走近又问:“公子所言定是戏语,我等忍辱负重二十年,便是为有朝一日光复南国萧氏、统一南方,公子可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而耽误大事啊……”
萧隐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忽然想到什么,他直直盯着司空音的眼睛,话语中藏了一种威胁,质问道:“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叔叔与元飞英狼狈为奸的事情?”
未等司空音回答,萧隐忽然看见房顶闪过一道身影,空气中带了一股淡淡的茉莉香,他知道那是凤纯。
“既然来了,便就再见最后一面吧!”
凤纯本来转身要走,可是萧隐一开口,她的双腿就好像被冰冻住,再也动不了,于是轻叹一声,又旋身跃了下去。
她抱着剑出现在二人面前,一晃眼像是又回到去年秋时。
她摇首淡淡一笑,像是在自嘲。
“你……来了。”萧隐转身朝她微笑。
凤纯没有回答,也没有正眼看他,而是抱着剑倚在柱上,望着四周落寞的庄园,思绪中是一片惆怅。
萧隐对着司空音道,“你先走吧,无论真相如何,给我一个与她告别的机会。三日之后,我会回宋州,回到叔叔身边。”
司空音看了凤纯,又看向萧隐,最终不再多言,只是点头道了声“好”,便带着下人撤了出去。偌大的山庄忽然只剩下萧隐、凤纯二人。
萧隐走过来坐下,揭了一壶老酒。
“我猜想你也许会来这里,但我不敢肯定,所以还是备了一壶酒,想要好好和你道个别。”
凤纯苦笑,“我们第一次交心,是在雪天里喝的女儿红,那杯酒之后,我们便成了生死知己。”
萧隐也无奈悲叹,“是啊,想不到今日喝这一杯,却是要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
古往今来,这四个字充满了多少无奈、心酸、悲哀、苦涩。明明是好友,最后却要反过来刀剑相向;明明是亲人,却要为了一己私欲拼个你死我活。
细雨飘着。
外面的长街寂冷无人,出乎意外的冷清。
今日仿佛是独为二人设下的酒局,让二人好好道别。
凤纯走过来坐在他对面,眼神中早已没了当日那般疯狂的愤怒与激动,反而变得十分平淡。
这种平淡,叫做绝望。
一个人要变得绝望,一定要经历三个阶段。
首先是受到刺激,情绪变得异常激动且复杂,惊讶、恐惧、疯狂……过一段时间之后,他会趋于冷静,可是一旦想起令他大受刺激的那件事时,一定会忍不住的想要发疯、尖叫;最后是麻木,当一个人无论怎样发泄都无法放下时,他会觉得这世界上的任何事物都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因为无论什么都再也无法勾起他的一丝兴趣,就连说话也觉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生命,这种时候,他就变得绝望。
他们对坐桌前,似如陌生人。
他们一同看细雨朦胧,一言不发。
过了很久,凤纯才回忆着往昔,淡淡道:“当日我们也是这样看着雪落,一起喝酒,你同我说你的身世,我对你讲这些年当杀手的经历。”
萧隐饮下一杯,“其实现在想来,若是我那日将一切说清楚,便不会有今日这番惨剧。”
凤纯转头望向他,眼中仍留有一丝希望:“萧隐,你是不是真的要同你叔叔一起?”
“抱歉。”
“那日我看着父亲倒下,他临终前对我说了一句话,便是要我复国统一南方。我重伤之后,是我叔叔将我和小妹从血狱场中救出来,为了我们,他失去了自己的双腿,亦是他抚养我二人长大……对我而言,他就像我的亲生父亲一样。凤纯,这份心情你可懂?”
“我……我只知道,我不会同自己的仇人一道。萧隐,如果你懂我,就应该明白,我宁肯杀死自己的亲人,也绝不愿同自己的仇人一道。我们都以为懂得彼此互为知己,其实……我们本就不是同路人,外面说的对,我太绝情,而你太重情。可是,不是什么感情都要重视的,也许这就是你我最大的不同吧。”
“是吗?我应该同你讲声对不起,当日答应你要联手剿灭护君盟,现在却要毁约了。其实我也想不到,叔叔竟然会同仇人勾结在一起,可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恕我无从改变。也许这就是我们注定的命运。”
“你不是信命的人,萧隐。”
“我不是,可是有时候……有些事情,却由不得我不信。”
他苦笑着凝视着杯中的酒水,又接着道:“也许命中注定我们只能是敌人。”
“命中注定?你真信这几个字?”
沉默了很久,萧隐才苦笑着说道:“我不信。”
他的话还没说完,凤纯便静静等着他继续说:“可是我信另外四个字——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
所谓身不由己,就是没有选择,但是萧隐可以选,只不过似乎选哪一个都是错的。
所以他才会笑的如此苦涩。
那一刹,凤纯忽然明白他一直以来隐忍的究竟是什么。
是一种痛苦,一种明知前方是绝路,是错路,却还要逼着走下去的痛苦。
他们都以为萧隐有的选,可是自从萧无极把兄妹二人救出来并抚养长大的那一刻起,他早已失去了对自己生命的自主权。
他既不是要复国,更不是想要完成父母遗愿。他只是在报恩,救命之恩。
这种恩情,本就是穷尽一生也无法偿还的,所以萧隐只能听从。
他隐忍的只是一种无可奈何,一种对自由的向往,对快乐的追求。
只可惜,连凤纯都没有这种权力。
他们一个被仇恨,一个被恩情裹挟着长大,早已丧失了对平凡的期待。
过去一年,是萧隐过的最自由,最开心的日子。可惜这种日子总有尽头,因为他是萧隐,便注定他没得选。
“萧隐,我们是不是一定要成为敌人?”
“也许。”
“那么日后在战场上……”
“必免不了兵戎相见。”
他们相视一笑,情不自禁想起当日被困牢笼之时立下的誓言——“不论他日立场如何,必定不会向对方下杀手”,可惜今日他们不得不违背这个承诺。
他们又干了一杯,这一杯,是真的别离酒。
他们微笑着看着彼此,笑的如此苍白、苦涩,这一杯酒之后,往日的友情将会一笔勾销,他们也会成为敌人。
世上的诸多事,不也是这样冥冥之中被牵绊着身不由己?
杯中酒水已尽,他们相望彼此,谁也不肯将酒杯放下。凝望着对方的双眼,秋波荡漾、含情脉脉,往昔而且双剑合璧共同抗敌、同历生死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时间过得好快。
他们相识仅仅一年而已,却如度过了三生三世那样长。
一年的光景不算太长,可是他们一起做过很多事,帮助过很多人,一起喝酒谈心,一起体验悲欢离合……
也许正因为感情太深,所以到了此刻,谁也不忍心说诀别。
凤纯是个果决的人,可是眼下她竟也变得犹犹豫豫,难以开口。
萧隐一向重情,他绝不会无故丢下自己的朋友、亲人。
可是这一次,由不得他们不说诀别。
“再见。”
他们同时脱口而出,又同时笑出来。
“我是说……”
又是一次异口同声。
凤纯哑然失笑,摇头低叹:“少了你这个知己,我会很寂寞。”
萧隐苦笑:“失去你,我同样也会感到孤独。”
“可是……”
“我们始终要分别。”
他们一人一句说着,已是用情至深。
有些事情不必讲明,也不必再讲,他们早已了然于心。
“再会。”
从山庄到城外几步之遥,可是她的双腿却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仿佛是不舍离开。
萧隐一直凝视着她离开的方向,心中隐隐作痛,万般悲切也只能藏在心底,化为一声又一声的哀叹,随着苦酒饮下肚。
也许他们生来注定要站在两端,生来注定是敌人。
纵使命运怜悯、同情于二人,也只不过施舍他们短暂的一刻欢愉,让他们得以相互依靠、互诉衷情,犹如一场大梦,梦醒之时,他们就不得不面对现实。
凤纯心已冷透。
十八年前她失去了亲人,昨日她知晓父亲惨死真相,现在又不得不和自己的朋友分别,与曾经亲密的知己反目成仇。
她的热血已凝结成冰霜,眼泪已然流干,深不可测的双瞳之中除了冷漠麻木,再不见其他神情。
“再见了,萧隐。”
*****
纪宁生又重回王宫,登上高位。
如今再登上这个位子,他只觉得心情沉重,背上好像背着几座大山。望着殿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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