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到了,裂缝却没有像南望所说的那般闭合。
在击退众死士的又一轮猛攻后,容安安抵在裂缝前,望着众人的目光里泛起了冰凉的戏谑。
冷刃用着并不顺手,毕竟不是自己的兵器,她缓缓用指腹抹去唇边迸溅的鲜血,随后从储物戒中重新取出了自己的竹剑,对着与玄峥失去联络、一时间群龙无首的众死士轻扯唇角——
“再来。”
众死士:“……”
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在彼此的眼里均看到了深深的畏葸与忌惮。
在无数次的围攻下,就连他们都感到了些许疲惫,可眼前这位少女的脊梁却依旧挺得笔直。
她眸光犀利,手中亦握着似乎永远也使不完的竹剑,竟是以一人之力硬扛下了他们一轮又一轮的猛攻,肉体凡胎之躯的确不假,可体内却时常迸发出稀薄但诡谲的灵力波动,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定会招招直击要害——
刁钻狠辣的程度,甚至比他们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就在此时,少女用剑尖点了点地,开口打破了沉重的静默——
“诸位不是想以多欺少,打个擂台么?”
雪青色的裙裾上燃烧着大片大片的血花,少女唇角的弧度杀机四溢。
她没有感情地弯了弯眸子,眼底冰凉一片,一字一顿地道:“我定当奉陪到底。”
“……”望着少女满身的血渍,饶是从小就接受特殊训练、被教育得已然悍不畏死的众死士,此时眼角也不禁一阵猛抽。
真是个疯子,难缠又不要命,比他们还疯。
那可都是他们兄弟的血啊。
用眼神交流一番后,一道好似被沙砾磋磨过的粗哑嗓音从死士的包围圈后传来:“我们无意与阁下为敌。”
“……”在声音传来的瞬间,容安安的目光便越过众死士,精准地锁定在了一个身材魁梧壮硕,却因佝偻着背而略显矮小的死士身上。
——正是那名软鞭死士,看来是他们的领头了。
“我们接到的命令与姑娘无关。”人群自发地让开了一条道路,让软鞭死士来到容安安近前,“姑娘千里迢迢赶至此地,想必也是有所求,这样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不若咱们各退一步,一同进去,否则……”
寒光乍现,软鞭已被南望所毁,那名死士抽出佩刀,意思不言而喻。
他提点道:“我是归识期修士。”
“……”说得还挺像那么回子事,容安安冷眼瞧着,表面不吭声,心底却是啧了一声,一点都不在怕的。
她可没被唬住,眼前这人已经同师兄缠斗许久,消耗定然也是不小,否则还在这里游说个什么劲儿,若非底气不足,早就一刀抡上来了。
再说了,就算是全盛状态下的归识期修士,又如何?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见容安安不吭声,面上的神色也无太大变化,软鞭死士不由得顿了顿,他摸不准容安安是怎么想的,只得哑着嗓继续劝说:“为别人丢了自己的命,姑娘这又是何必呢。”
“……”听到这话以后,容安安忍不住嗤了一声。
什么叫何必?
“哟,真是奇了,死士竟也会谈判?”她闲闲转起剑柄,心情不好,说出的话也是扎人得很,“死了都不吭一声,弄得我还以为你们不会说话呢。”
众死士:“……”
软鞭死士面色一沉,他侧首向身后的人群说了一句密语,又在无数冷刃出鞘声里转过头来:“看来,姑娘是做好赴死的觉悟了。”
死有何畏,只要临死前能把这帮杀千刀的家伙拖下去陪葬,容安安自当欣然而往。
只是丹药已经失效,近些天来辛苦积攒的灵力也被耗了个一干二净,虽然丹田内的裂纹被一缕鹤姨的妖气暂时填补住,但也只是暂缓了反噬的到来——
在灵力枯竭的状态下,容安安根本承受不住死士的下一轮进攻,也正因她知道,所以才特地与众死士周旋到现在,只为待身后裂缝传送的地点完成转换,好送他们一个大礼。
“这么着急做甚,”想着,她向众死士露出了一抹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随即身体放松,重心竟开始后仰,“我有说不让你们进去?”
“……”话音转变得实在太过突然,死士们闻言不禁一怔,他们面面相觑,随后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为首的软鞭死士,神色颇有些犹疑不定。
众死士中唯有软鞭死士的资历最为深厚,见少女衣裙染血,动作诡异,笑容真挚,他浑身一震,一股浓烈的危机感迅速笼罩心头。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他立刻大吼一声:“不对,快撤!”
时机已到,裂缝颤动得厉害,在缓缓闭合间生出了强悍到令人心悸的狂暴吸力,化作无数只隐匿的巨手搅动了外界的风云,隔空摄住众死士的心脏,无视蝼蚁微弱的挣扎,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们悉数吞入腹中,沉溺于窒息的深海。
“……”竹剑因承受不住恐怖的威压而被碾得灰都不剩,容安安神色泰然地松开手,任由自己坠进裂缝里。
见众死士也被卷进来后,她的唇边才复而掀起了畅快的笑,对着惊慌挣扎的众死士弯弯眸子,用口型说出了两个字——
“晚了。”
……
闭眼,再睁眼。
脚下是焦黑的沙砾与石块,耳边是近乎静止的死寂与无声。
从濒死的窒息中缓过来,众死士睁开双目,第一眼便看见了那抹无尽黑暗里唯一的雪青色。
归识初期的速度和筑体凝气压根不是一个级别,容安安只感觉眼前一花,脖颈上便被架上了一柄弯刀。
“说,这是哪里。”
软鞭死士的额头青筋暴起,眼下人心惶惶,他绝不能自乱阵脚,于是他竭力稳住心态,把刀又往里架了一点,沉沉地大喝一声:“你说不说!!!”
鲜血自容安安的脖颈蜿蜒而下。
刀刃上竟然没毒,她眨眨眼,丝毫没有被挟持的自觉,反而对软鞭死士展颜一笑:“自然是在裂缝里。”
那一笑委实好看极了,就好像凌霜傲雪的神祇忽地折下了腰,剑树刀山的血路旁盛开出了纯白的曼陀罗华,再配上那双专注地凝视着自己的漆黑眸子,竟是让软鞭死士的心跳不合时宜地错了一拍。
“……”
他迅速回神,心中一凛,不由得将刀柄攥得更紧了些,用在肯定不过地语气道:“你动了手脚。”
闻言,容安安无辜地一眨眼。
“天地良心,我可没动手脚,不过是预感到——”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唇边笑意嫣然,“会传来此处罢了。”
话毕,前一刻还安静得令人胆寒的空气竟是于刹那暴动,在察觉到外界生灵的入侵后,乌云瞬息便在众人头顶凝聚!
雷声滚滚,沸天震地,一道足有三人宽的万丈雷光劈下,直直落在软鞭死士的脚边——
“轰——!!!”
轰隆一声巨响,近在咫尺的雷光惊得软鞭死士浑身僵直,手脚发软间,险些握不住手里的刀。
别说经脉了,就连体内的关节此时都嘎吱吱打起了颤儿,他屏住呼吸,豆大的汗珠从鬓边留下,像被锈蚀的齿轮般一点点地回过了头。
天幕低垂得好似伸手便能够到,漆黑如墨的雷云衔尾相随,碰撞间又劈下来一道蕴含无上道义与威压的雷光——
“轰——!!!”
雷光直直劈落在他身后一位凝气末期的兄弟身上,只见霎那间,那名出发前还在与他共饮一杯酒的过命兄弟连惨嚎都没来得及,便直接化成了飞灰,连一片衣角都没留下。
软鞭死士愣愣地看着自己身后正在不断发生的惨剧,连佩刀什么时候被夺去都不知道,只是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在又一道神雷劈下后,踉跄着后退数步——
这样的,这样的雷光!!!
“你,你……”他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一连“你”了许久,最后吼出一句,“疯子,疯子!”
她知道这是什么吗?!
别说归识境界的修士了,哪怕是缚灵末期、谷主那样的人物亲自上阵,都不一定能接下这万道神雷中的一道雷光!!!
见之时刻,即身陨之时,这,这不是普通的渡劫,这可是天罚啊!!!
容安安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她将软鞭死士的佩刀夺过来,神色恢复了冷淡:“多谢夸奖。”
三十二名死士,斩灭十四人,余下十八人,其中一人归识,七人凝气,十人筑体。
死前拉了这老些垫背的,她容安安也不算亏。
“……”软鞭死士神情愕然,他死死盯着容安安冰冷的眉眼,心底久违拾起了心悸与恐慌。
沉默良久,他好像突然冷静了下来,本就沙哑的声音变得更粗粝了:“……姑娘,你到底是谁。”
容安安握着刀柄步步逼近,雷光衬得刀刃一片莹白。
这话音听起来倒像是放弃挣扎后的死前谈心,她眼里闪着幽幽的光,笑着答道:“当然是山月宗的二师姐。”
“不对,不对。”软鞭死士哑着嗓音,他狂乱地摇头,“山月宗宗主只有两个弟子,一位男剑修一名女医修,怎会凭空出现第三个人。”
这个人,这个连修炼的门槛都没踏进,却能将他们所有人拉进来陪葬的凡人,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容安安拿刀虚虚指了下软鞭死士背在身后的手。
知道得这么清楚,看来,泮尘谷倒是对山月宗格外关注啊。
她略一挑眉:“是在给自己录遗言?”
不顾软鞭死士的僵硬,她继续问:“还是,想诱导我说出来什么?”
“明明已经有了猜测,却想让我亲自说出口——”
走得极近,容安安将刀身一旋,刀柄点在软鞭死士的心窝上。
“泮尘谷训练死士的方法真是有一套,给下一任谷主配的也都是些顶尖人物……倒是衷心。”
软鞭死士的身后,众多死士四散奔逃,却依然没逃过被雷光劈中的命运——
只剩八个人了。
雷声震耳欲聋,雪青色衣裙的少女弯了弯唇,任由雷光照亮无波无澜的眸子。
“反正你也活不成了,就成全你的愚忠吧。”
刀柄戳了戳软鞭死士,她轻声道:“我成为了山月宗的二师姐,是在一年以前。”
轰的一声,惊雷乍起。
彻骨的寒意与惊惧从软鞭死士的脚下蔓延而上,瞬息便浸透了四肢百骸。
一年前,一年前……他知道了!
度雷之人,不祥之兆,灾厄之种——
明明山月宗已经向天下人禀明,任灾厄在慕林内自生自灭了!!!
“……”用力攥紧令牌,力度大得几乎要将其捏碎,软鞭死士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原来是你。”
他心神大震,声音不住地颤抖:“山月宗瞒着天下人擅自救下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永远也不会有那一天。”听到这话,容安安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原本想成全你的愚忠,现在——突然就不想了。”
想起什么,她嘴角忽然掀起一抹兴味盎然的弧度:“所以,你就不想知道,令牌的传音到底有没有发出去?”
“……”软鞭死士背在身后的手骤然一僵。
容安安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刀柄,她微微歪头,随后冷不丁将刀柄猛地向前一推——
她笑道:“也对,兄弟们都在自己身后,又没长后眼,自然看不见。”
说着,又是振聋发聩的“轰隆”一声,一道神雷从天而降,将软鞭死士和容安安握住刀柄的右手笼罩其中!!!
“天罚将至,又怎许世人轻易向外传递讯息?”少女弯了弯眼,大发慈悲地告诉了软鞭死士真相,“在你之前,你的弟兄们,已经都替你试过了。”
亲眼见证过被神雷笼罩的结局,在雷光降下的一瞬间,软鞭死士当即便吓得心胆俱裂。
他毛发倒竖,望着面前神色依旧淡定的少女,双唇翕动,半晌没说出话来,最后绝望地发出一声怒吼——
“啊啊啊啊啊!!!”
被戏耍的愤怒和将死的不甘糅杂在一处,竟是在这一刻战胜了无边的恐惧,他瞋目切齿地向少女的右手探去,这个女人,这个灾厄,哪怕是死,他也要拉她——
倏忽之间,软鞭死士只感觉自己的神识被轻轻一敲,竟是被强制拽离了自己的身体,眼前光怪陆离一片,走马灯般回顾了自己的过去,又好像透过那个苦苦练剑的年幼稚童看到了一个耄耋老人,最终定格在了此时的一刻——
少女的右手覆上了一层隐约的雾,手中的冷刃在雷光下化作飞灰。
天雷蔽日下,软鞭死士的身躯化为了齑粉,原本还有十余人的周遭,在一盏茶工夫都不到的时间内,便只剩下了容安安一人。
独立死灰槁木间,她却浑不觉害怕,眸子依旧平和,只嘴边噙着一抹笑,杀机森然。
缓缓放下手,她冲浮在空中的尘埃轻轻颔首,只道了一句——
“一路走好。”
―――
雷声惊天动地,道道神雷从天而降,狂风骤雨般招呼在容安安身上。
容·风雨不动安如山·安安:“……”
抬起手,看着被白雾笼罩,好像在发光的自己,容安安有点懵。
死前还能捎上这么多个人,挺好的结局——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当然,现在的情况是,天罚都杀不死她,也就是说,她活着就耗死了这么多人——
“轰——!”
容安安蹙眉,凶巴巴的雷声震得她耳朵快失聪了,不禁直接抬手封闭了自己的听觉。
世界清静了。
心中的疑窦还没有得到解答,容安安的眉头依旧拧得极紧,她抬起左臂,细细打量着紧贴在自己衣袖上的白雾,忍不住伸出右手,往白雾筑成的薄薄屏障里试探地戳了戳。
白雾有灵般伸出一缕,在感受到是容安安的指尖后,坚硬的屏障顷刻间化成一滩柔雾,任由指尖戳了进去,但也只有指尖触碰到的一小部分恢复了柔软——
下一刻,天雷劈下的瞬间,白雾便恢复了坚不可摧。
容安安:“……”
该说不说,这玩意儿似乎有点眼熟。
指尖离开白雾,容安安的神色若有所思。
“所以,”她自言自语地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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