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沈辞眉头微蹙,徐步向着井口行去,顺路俯身拾起地下的井绳,将其捋顺后,一端抛入井中,“先将尸身拽上来。”
“阿贵。”嬴玥招手将其唤至身前,她将伞稍稍偏开些许,抬眸瞧了眼日头,已过中天,晃得她眼眸轻眯,“你去刑部遣一名仵作来,再去探探你家大人那边的案子何时可以料理妥当。”
“是!下官领命!!”
倏然响起的洪亮应答声,惊得嬴玥心尖一跳,她以掌心轻抚胸口以作平缓,瞧着于眼前肃立,静以待命的阿贵,她无奈摇头,手腕轻转,手掌朝下挥了挥,带着些不耐烦的纵容,道:“去吧去吧……”
“是!”
阿贵是陆彦霖麾下的人,言其今日于刑部需审理重大案件以结,实在是分身乏术,这才差了阿贵来这边帮忙的。
瞧那一板一眼的阿贵,他身材高壮,体量宏大,粗布玄衣下是紧绷的肌肉,嬴玥总觉得他走行路时地动山摇,背着日头立于她面前,可堪比大树底下乘凉。
“殿下,您且过来瞧瞧。”沈辞出言唤嬴玥。
嬴玥闻言转眸,见那具尸身已被拉上来,现置于棂床之上,沈辞正单膝蹲在其侧,缓缓打量着。
她款步行至沈辞身旁站立,将伞稍稍偏了偏,使阴影也将他也笼罩在内。
湿冷的水汽裹挟着淡淡的腐味,那是一名女尸,身着桃红宫娥服饰,身长约六尺,面色呈紫绀色,她嘴微张着,半截舌头悬于嘴边,舌尖呈现暗紫,瞧着芳龄应是不过二八,脖颈间有一圈细长深褐色勒痕,嬴玥眼眸轻眯,她见那女尸指头上,涂着朱砂蔻丹。
“已经差人去请仵作了,不多时便至。”嬴玥在旁轻言提醒,她眼中眸光渐沉。
暂且不论各宫嬷嬷对麾下宫娥管控何其严苛,明令禁止使用蔻丹之物,且为平日里服侍主子便宜,指甲从不会过长,而此女尸那鲜红的长甲,足以令嬴玥断定,她身份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仅为一名宫娥而已。
沈辞闻言颔首,他抬手提起殓布将尸身面部覆盖,转首抬眼时,恰好撞进嬴玥目光之中。
赢玥见沈辞今日并未着他那身洗的发白的绯红官袍,反是穿了件青色长衫,腰间佩同色系暗纹革皮腰带,这是两人于京中初见那日落水,她差青禾替他备下的。待他转头之际,见其衣领之下,颈间赫然一道长约一寸的血痕,骇人心魄。
脑中细细数来,除却那身官袍之外,她只见沈辞着这件青色长衫,他确乎衣衫不多,这可当真是白瞎了他这张俊丽的脸蛋。
嬴玥心中不禁困惑,正四品侍郎,怎得会清贫到如此地步?
“殿下?您瞧什么呢?”沈辞见嬴玥盯着他,眸光都直了,视线于他身上左右流转,低眸轻笑道:“下官自知面容俊朗,易引女子心动,然此刻大庭广众之下,还望殿下收敛一二。”
“也不知沈大人都清贫如此了,为何还会这般自信?”嬴玥挑眉,环着他缓步绕圈而行,“沈大人月俸几何?”
沈辞抬眼望着于周身缓步打量他的赢玥,喉结微微滚动,他抬手挡在额前,以遮蔽刺眼阳光,薄唇微勾,如实答道:“月俸四十五两,若是逢津贴时可达九十两,殿下有何指示?”
“殿下!”映桃率一众宫娥,款步徐徐行来,盏托之上的冰羹于这炎热天气里,冒着凉气,“绿豆冰露饮已备妥。”
“好。”赢玥抬手示意映桃,继而拍了拍沈辞肩胛,“还劳烦沈大人,帮本宫为各位辛劳将士分发一下。”
沈辞起身往映桃那边行,没走两步,便扭过头瞧赢玥一眼,似乎是不解她方才所为。
那一众宫娥齐齐站作一排,沈辞立于一侧,鼓动双手,含笑招呼着众将士前来领取解暑冰羹,“诸位且请停一停,殿下念及诸位将士辛劳,为大家准备了绿豆冰露饮!”
“谢过殿下!”众将士的答谢之音此起彼伏,一碗清冽冰羹入喉,这半日的苦热也如轻雾般消散。
嬴玥凝着那女尸的指甲上的朱砂蔻丹,不由得神思恍惚。
近来京都蔻丹染甲之风正盛,民间柳汀雪所制时兴甲油更是花样迭出,色彩早已不再拘泥于红色一系,她将晧腕轻转,指节微扣,低头打量着自己烁金流彩的指甲,这是映桃随皇祖母礼佛途中,特意为她带回来的稀罕物什。
京中醉春坊中,二楼回廊曲折迤逦,数十名艳丽女子身段婀娜,风姿绰约,身着丹绮罗裙,手拽红色纱绸,自二楼翩然而下,恍若落霞坠地。
看台之上,一身着月白绫裙的女子,怀抱琵琶静立,她面容清丽无俦,毫无半分市井风尘之感,好似折枝月上仙临凡,芊芊玉指轻拨着琴弦,一曲《牡丹亭》余音袅袅,好似可绕梁三日而不歇。
台上一众女子恍若天外仙人,脱俗出尘,齐齐立作一排,双手相交置于小腹之上,艳红长甲娇艳夺目,台下看客的叫好声同杯盏碰撞之音交织响起,热闹非凡。
二楼雅座内,沈浊倾倚于小塌之上,鎏金熏球悬挂于帘帐间,烟丝袅袅,氤氲满室,他手持月芽折扇,轻敲掌心,对身侧待命的小厮吩咐道:“唤蔓儿阿姊来陪我。”
“是,晏浊居士。”那小厮领命颔首,缓缓退下。
瞑色自天际漫开,朱红瓦墙间染上一层暖色,檐下宫灯还尚未亮起,一行宫娥碎步自廊下行过,坤宁宫西院内井边,铺着一张三十尺大的紫檀木方桌,桌案之上,尽是零零散散,沾满泥土的节节尸骨。
“殿下!又挖出一个头骨!”井底之下传来将士的通报之音。
嬴玥坐于摇椅之上,早春日夜温差颇大,她紧了紧身上狐裘披帛,以指腹轻揉太阳穴,眼眸轻阖,数来下来,头骨已有十五顶。
宫中太后别院,这番祸端若是传出,朝中有心之人必定借此发难于父皇。
方才陆彦霖携仵作自刑部来,勘验尸身后,仵作言其死者因窒息而亡,凶器应为粗麻绳类似的绳索,胃中食物仍有残留,死亡时间至今应是不过六个时辰,死亡地点虽不明,然背后无拖拽痕迹,想来应就在西院附近。
初步判断,应是昨夜子时井口巨石移开后,受害人被害,旋即被其投入井内。
“殿下。”映桃在旁轻唤,将手中玄色貂毛暗纹大氅递上,“这是婢子方才自织室寻来的,已经打理妥当,还焚了香。”
嬴玥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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