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肩坐在台阶上，看着那棵大柳树招展枝条。
良久，吴覆问她，“楼月，你……你是哪里的人？”
他很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
楼月托腮望着前方，说：“我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和你们这里很不一样。我之前生了很严重的病，死了之后就到了这里。然后原本的西楼公主刚好因病去世，我刚好就附身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对吴覆说，“我刚成为西楼公主的时候，就碰到你了！就在寒柳院，你差点掐死我！”
她捂着自己的脖子，目光控诉地看着吴覆。
那时候她刚穿越，正一头雾水，吴覆这个反派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深深让她知道了这个反派确实很难搞定。
吴覆目露歉意，“那时候我不知道是你。”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个灵魂将会成为他的一生所爱。那时候他只是一头困兽，他想杀了眼前的一切，毁灭所有的东西，他仇恨这个世界。
他生活在暗无天日的长夜中，他不知道未来他的夜空里，会出现一轮明月。
“你……你还会再失魂吗？”吴覆又问。
他最担心这个。七年前她就失魂过几次，有时候很短，不过几个呼吸，有时候很长，她失魂了五天。
楼月说：“不会了。”
系统的三个任务她全都完美完成了，如今受创的灵魂被修复，只要她不再触犯系统规则，那就不会有事的。
“那你……你的预知，你的失魂，还有死而复生，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神鬼之力？”吴覆说这句话时，速度非常慢，几度迟疑，一边说，他一边盯着楼月的脸色。
他怕哪一个字就会触碰到她的禁忌。只要她面色稍有变化，他立刻就会闭口不问。
关于她的失魂，吴覆这些年遍访方士大巫等能人异士，请教过许多，还派人去民间去找有没有人有类似的情况。只是这种事太玄妙，那些能人异士根本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而民间所谓的失魂，都是以讹传讹，根本与她的情况不同。
楼月想了想，觉得神鬼之力这个形容，并不算泄露系统，于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果然脑海里系统也没有弹出什么警告。
系统算神鬼之力吗？超出人们认知的力量，说是神鬼之力也不为过。但实际上却也不是。于是面对吴覆的问题，她也只能点头又摇头了。
见楼月如此回答，吴覆拧起了眉。他实在想问个清楚，他怕以后她身上还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但她回答地那样谨慎，显然这个问题不能再继续问下去了。
楼月也确实不能再让吴覆问下去了，她便只好自己挑起了话题，“不要一直问我，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她很好奇，四年前吴覆才登基称王，那么四年前呢，他逃离了楼国后，又在何处，做什么事？
吴覆便说，“七年前你……你不在了，我知道你不会醒来后，就想办法逃离了。然后去投奔了北戎的五王子，很快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他很倚重我。”
“北戎大王死后，北戎的王位之争很混乱，我又在其中故意引导那几个王子彼此征伐不休，等后来五王子被我扶持上位时，北戎已经在连年的争斗中元气大伤了。”
“五王子上位后，借我一支骑兵，我带着那支骑兵接连攻破了楼国的城池，然后恢复吴国，自立称王。我怕你说的北戎乱华局面发生，立刻率兵反扑北戎，幸好北戎已元气大伤，而五王子并非善战之人，北戎连连败退，五王子被我斩于马下，北戎如今一盘散沙，已不敢南窥中原一步。”
简单几句话，吴覆就说完了自己这七年的经历。其实这几年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时常想，之前被囚寒柳院，她教他读书认字那段时间，反而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楼月却从他这几句话中，听出了波澜壮阔的感觉，觉得他过得实在不容易。“你过得很辛苦吧？”
吴覆只说，“忘了。”
他确实已经不记得了。尤其是在北戎周旋的那三年，他是麻木的。他根本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他只是没有任何情绪地筹谋着争权夺利。
北戎草原上的风透体而过，非常寒冷，也就是那时候他开始饮酒，很劣质的酒，非常呛人，但饮酒后体温会升高，他获得一点虚假的温暖。然后他才能裹着破旧的毛毡入睡，入睡时他把她的手帕贴在胸口。那方手帕，是他最落魄时都不会丢掉的东西，他视若生命。
七年的记忆浮光掠影一般地过去了，没有在吴覆的脑海中留下什么印象。没有她，那些时间都不重要了。
……
转眼深冬已至。
天气越来越冷，朔风一阵一阵地刮，楼月只好遗憾地停止了骑马游乐，呆在王宫之中。
年底吴覆的政事颇多，只有每天用膳时能见到楼月，其他时候都见不到她。这让他很是不满，于是颇有些强势地把窝在清辉阁里猫冬的楼月拉出来，偏要让她陪着他。
延英殿是国君日常处理政事的地方，虽有地龙可用来冬天取暖，但因国君素来身体强健、更兼不喜闷热，于是往年总是不烧地龙，只就近点着炭盆，甚至连窗户都是大开的。
倒是今年不一样了。侍奉在延英殿的宫人将地龙烧得暖和，殿门上挂着御寒的厚重帘子，窗户也闭着不敢让透风进去。
毕竟那位楼姑娘畏寒，国君为了让她呆在自己身边不走，也只好迁就着她了。
便是这样，那位楼姑娘还颇有些不满自己被国君强留在延英殿这件事，刚开始时很是怒视了国君几眼。谁知一向威严冷漠的君上被她瞪了，竟丝毫不生气，只是拉着她不许她走，要时时能看到她。
于是楼月反抗无效，也只好经常出入延英殿。
好在冬日无事，就算不在延英殿，她也不过是窝在清辉阁中读几卷书。
在哪里读书都是读，楼月便也渐渐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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