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上午在帐房里与李掌柜发生了那样不愉快的争执,空气几乎凝滞,但到了下午,该做的事一样也不能落下。
姚筝收拾好下午课程需要的书本,脸上已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眉眼间比往日更沉静了些。
临出发前,李掌柜还是出现在了马车旁。
他脸上带着些许不自在,手里提着一个盖着干净白布的竹篮,递向跟在姚筝身后的贺斩,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贺斩,拿着。刚出锅的麻辣馕饼,还烫乎着。我看小姐中午也没动几筷子,带着路上垫垫肚子。”
这举动,与其说是讨好,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服软与关心。
李掌柜或许不认同姚筝的做法,但多年的情分和对东家的忠诚,让他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贺斩愣了一下,看向姚筝。
姚筝脚步微顿,目光在那竹篮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波澜,终究还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贺斩这才接过篮子,低声道:“谢掌柜。”
李掌柜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退到了一边。
马车一路无话,抵达省立师范学堂。
姚筝刚下车,还没走出几步,一个熟悉又令人不悦的身影便映入了眼帘。
沈墨渊果然又等在了那里。他今日换了一身更为考究的银灰色学生装,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自以为风度翩翩的笑容。
见到姚筝,他便主动迎了上来打招呼,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她身后的贺斩。
就在这时,贺斩想起李掌柜的叮嘱,提着那篮馕饼快步追上姚筝:“小姐,李掌柜给的馕饼......”
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沈墨渊眼睛一亮倒像是找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沈墨渊极其自然地骄蛮的,伸手就从贺斩手里扯过了那个竹篮,动作快得让贺斩都没反应过来。
“姚小姐还没用午饭吗?这怎么行!”
沈墨渊一副关切备至的模样,提着篮子就凑到姚筝身边,一边说着,一边竟直接伸手掀开白布,手指就要往篮子里那金黄油亮的麻辣馕饼上捏去,想拿一块直接递给姚筝。
“来来,先吃一口,还热着......”
姚筝的目光瞥见他那只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的手伸进篮子里,双眸瞪大愤怒至极——
我的篮子脏了——
谁知道这只手刚才碰过什么?上过厕所?握过马缰?还是翻过不知道多少人的书页?就这么直接去拿要入口的食物?
一股生理性的厌恶和嫌弃猛地涌上心头。
姚筝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沈墨渊递过来的饼,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拒绝,语气也冷硬起来:“不必了!我还不饿。”
看着沈墨渊那愣住的神情,以及他手里那块被他手指碰过的饼,她只觉得膈应,干脆利落地违心的说道:“其实本来就是拿来送给你的,我们望江楼的新品,你尝尝,如果好的话欢迎找我再定。”
沈墨渊完全没接收到姚筝那明显的嫌弃信号,反而自作多情地将这理解为姚筝终于对他有了好感!他脸上顿时绽开一个惊喜又灿烂的笑容,毫不客气地笑纳了,还将那篮子馕饼宝贝似的拎在手里。
“姚小姐真是太客气了!”
他顺势又靠近了一步,几乎与姚筝并肩而行,开始找话题:“对了,上午的课你怎么没来?我们新学了一门叫英语的课,那些弯弯曲曲的字母,可真有意思。”
他语气里带着一种分享新鲜事的熟稔。
姚筝努力与他保持着距离,语气疏淡:“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课程表她烂熟于心。
沈墨渊却仿佛听不出她的冷淡,继续热情地提议:“我看这英语挺难的,要不要......等你放学晚点走?我帮你补补课?我学得还挺快的。”
他微微侧头,看着姚筝的侧脸,眼神里带着期待。
姚筝本想立刻拒绝,然而,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上午账房里那令人窒息的对话,想起了那仅能支撑三个月的账目,想起了沈墨渊是县长的儿子。
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他绝非明智之举,甚至还需要和他保持至少他认为的良好关系。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屈辱和疲惫,但现实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肩上。她将那几乎脱口而出的拒绝硬生生咽了回去,声音平静无波改口:“......太好了,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沈墨渊闻言,脸上瞬间绽放出得逞的、无比愉悦的笑容,仿佛打了胜仗一般。
于是,放学后,姚筝果真留了下来。
空荡的教室里,只剩下她和沈墨渊。
沈墨渊卖弄般地讲解着那几个基础的英语字母和单词,发音蹩脚,解释也含混不清。
光是英语的15和55,口语就分不清。
姚筝垂着眼角,心不在焉地听着,只觉得是在浪费宝贵的时间。
她怎么可能会对这些字母陌生。
但每当沈墨渊讲完一个词,目光灼灼地望向她,期待反馈时,她都会努力压下心中的不耐,抬起眼,挤出一个礼貌的甚至带着些许崇拜的表情,用恰到好处的带着钦佩的语气夸赞道:“原来是这样!沈同学你真厉害,我就知道!还得是你!”
这些违心的、敷衍的夸赞,听在沈墨渊耳中却无比受用,让他讲解得越发卖力。
当姚筝终于得以脱身,走出学堂大门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她轻轻舒了口气,只觉得应付沈墨渊比解一上午的数学题还要累人。
然而,她刚走下台阶,就感觉到一股极其强烈的、带着冰冷怒意的视线钉在自己身上。
是贺斩。
他站在马车旁,身姿依旧挺拔,但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那双总是追随着她的眼睛,此刻像是结了一层寒冰,看也不看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地面某一点,紧抿的唇线透露出他极力压抑的怒火。
见姚筝走过来,他竟破天荒地没有上前迎接,也没有放马凳,只是猛地转过身,一跃跳上了车辕,抓起马鞭,一副立刻就要赶车走人的架势。
姚筝心里莫名的有些吃味。
她明白——贺斩看到她和沈墨渊一起出来了,而且,他生气了。非常生气。
她自知理亏,也不好说什么,自己默默踩着车轮旁的踏板,有些费力地上了马车。
刚坐稳,还没来得及开口,马车就猛地一动,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速度比平日快了不少!
姚筝被这突如其来的加速晃得向后一仰,差点撞到车厢壁。
这还没完。
回去的路似乎格外坎坷。
贺斩仿佛故意一般,专门挑着那些不平整的路面走,车轮接二连三地、精准无比地碾过大小不一的石块和坑洼。
“嗯!”
车厢剧烈地颠簸着,姚筝被颠得东倒西歪,一次剧烈的晃动让她不小心咬到了舌尖,痛得她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手忙脚乱地抓住车窗框才稳住身形。
她知道,贺斩是故意的。
他在用这种幼稚又笨拙的方式,表达他的不满和愤怒。
车厢外贺斩紧绷着脸抿紧唇。每一次听到车厢内传来的细微惊呼或闷哼,他握着缰绳的手就收紧一分指节泛白,但心里的那股无名火,却并没有因此而消散,反而烧得更旺。
他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姚筝和那个姓沈的并肩而出的画面,回想着她对着那人露出的(虽然是装的)笑容,一股说不清是嫉妒、是委屈、还是被抛弃的恐慌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姚筝坐在颠簸不休的车厢里,看着贺斩那僵硬的,写满小小的老子很生气的背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又软又酥。
自己今天和沈墨渊周旋,在他眼里,恐怕就是某种背叛和靠近。
不能再让他这么闹脾气了,也得......哄哄他才行。
她清了清嗓子,故意用一种比平时更软糯几分的声线,对着车厢外开口,带着点抱怨,又像是撒娇:“贺斩.......你轻点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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