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照半边天穹,木柴烧灼,劈啪作响。
她汲水时没注意,裙摆衣衫浸湿。
沈香晚坐在火边上,握住鸡冠壶的手指泛白。
啜炎织离她不远,暖色映落在他身上,脸上,多几分烟火少几分冷峻。
他怎么来了?
“你……”
“我……”
二人异口同声,四目相对。
沈香晚低头,只听窸窸窣窣衣摆声,啜炎织坐过来,声音低沉。
“当日之事,是我没顾及到你,没同你商议计较,是我自作主张。”
他俯身轻语,“我已知晓自己错处,今夜来次,是求你原宥……”
听得他说,沈香晚慢慢抬头,她没料到竟是他先求和。
自从朵娜告诉她这件事始末,何况事出有因,怨不得他。
沈香晚一字一句,“说没把你当好友,是气话。”
她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人听清,啜炎织略微怔愣。
沈香晚继续道,“朵娜和我说了那事情,我才明白,你的好心好意,是我错怪了你,那日我不该出口伤人。”
他眉眼跃上一抹喜色,“真的?”
沈香晚不解,“什么真的假的?”
“说我是你朋友,这句是真的?”他目光灼热,眼巴巴望着她。
不知怎的,沈香晚忽然想到幼年时去姨母那儿,院子里养的卷毛小狗,也是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她眉眼弯弯,不自觉软了声音,“嗯,是真的。”
啜炎织似乎心情大好,甚至接过她手中鸡冠壶,说,“回去吧,衣裙也干了。”
她没和他说在等朵娜。
她知道晌午朵娜被笠璇叫过去所为何事,朵娜是同他们商量好。
偏偏朵娜身子“不舒服”,偏偏啜炎织能即刻找到这地方。
回去时果真看见朵娜在篝火边,正和笠璇说笑打闹。
忽然间,笠璇抓住朵娜手腕,神色认真,朵娜诧异片刻,连忙抽回手。
“他们?”沈香晚指着他们,竟不知这二人关系。
啜炎织声音里略带些嘲讽:道“他们可不能在一起。”
他恰似看透了这件事。
朵娜手足无措,转脸瞧见沈香晚啜炎织回来,脚底抹油跑过来。
她眸光流连在二人身上,半探究半揶揄,“你们和好了?”
“明知故问。”沈香晚笑了,轻刮着她鼻尖,“你可是军师啊。”
“什么都瞒不过你!”朵娜哼道。
朵娜跑来不到一刻钟,笠璇肃着脸踱步过来。
身后人每走近一步,沈香晚察觉朵娜不自在几分,便牵过她手,柔声道:“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她丢个眉眼给啜炎织,他会意,跨步挡在笠璇面前,并不让笠璇过去。
见啜炎织缠住他。沈香晚当即携朵娜绕过去。
另找一处坐下,眼瞧啜炎织把他强拽走,不见人影。
朵娜叹声气。
“香晚姐,谢谢你帮我。”借着微弱火光,朵娜轻声道。
沈香晚抿唇一笑,总不能让朵娜站在那儿为难啊。
目下将二人支开,是最好的法子。
“香晚姐,我真羡慕你和姐夫,不为家族所束缚。”
沈香晚静静听着。
“菏勒氏族中,婚姻大事从来身不由己。”朵娜笑得勉强,声音颤抖,“两年后,我便要嫁给我姐夫了,他大我十岁,我不想嫁给他。”
“你要嫁给姐夫?”沈香晚身子一僵。
菏勒人婚俗,姊亡妹续,妻姐妹婚。
沈香晚晓得一些的。
他们信奉姐妹共夫利子嗣。
岱国虽明面废除这桩婚俗,可私下里谁都不曾理会,面上说说罢了。
一时间,她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在旁陪她,静默半晌,不觉说出一句:“为何不与家里人说不愿意?”
“我堂姐也遇见过这种事,她当年已有心上人,是渤粟人,门第低微,家族反对,堂姐执意嫁他。”
朵娜苦笑,“虽说最后成婚,堂姐身子不好因病去世,族里长老抢夺堂姐骨灰,葬在她姐夫嫁祖墓里。”
便是生前得偿所愿,死后不得自由身。
夜色渐浓,篝火渐熄,白日里众家仆搭起两顶毡帐,相隔有三四米。
二人往回走时,毡帐里跑出个小小黑影,扑向沈香晚。
“姑姑,我找你半天了!”雀儿嘟囔着,手里抓着东西,恰像是帽子。
他凑过来,两手把住沈香晚胳臂,向毡帐里走。
此毡帐中有人跑出,啜炎织未戴帽子,发丝凌乱,面有怒色,“沈雀儿!”
啜炎织连名带姓叫了一遍,沈香晚低头。
看这模样,他的帽子是被雀儿抢夺了,遂伸手,“拿来。”
雀儿不情不愿递奉上,沈香晚边收起,问道,“不睡觉在外面跑什么?”
踱步到啜炎织旁边,递给他,啜炎织接过,交叠起来,“他要听你唱歌才肯睡,我唱,他听不懂。”
雀儿嘻嘻地笑道:“我想和姑姑姑父一起睡。”
“这如何使的?”沈香晚当即反驳回去,“姑姑要和你朵娜姐姐住一处。”
虽说从前她和啜炎织共处一室过,可远远没到同睡一处的地步。
沈香晚赶忙递个眼神给啜炎织。
他似是难以开口,面容窘迫,叹声气,在她耳边道:“你看那边……”
朵娜嘴唇嗫嚅:“香晚姐……”
离他们几步外,树影中,笠璇目不转睛看着朵娜,开口道:“跟我回去。”
似乎二人住一起是理所当然之事。
沈香晚怔愣。
朵娜低声答应,抬脚便走,临走前,“香晚姐,你们歇息吧。”
沈香晚望着笠璇牵起朵娜,两人并肩而行,直到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委屈你这段日子和我住一个毡帐了。”啜炎织漫不经心说着,眼里却迸出光彩来。
沈香晚斜他一眼,神色如常,“不必,我在车帐中住便好,不劳烦你。”
方抬脚要走,啜炎织锢住她手臂,神色凝重,“那车帐白日乘坐尚可,晚间在若是睡卧,过于窄小狭隘。”
不喜之情溢于言表。
沈香晚沉思,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可和他同住一室,又默默挣开束缚,沉吟不语。
犹豫之间,她倒是没瞧见啜炎织对着雀儿使眼色。
雀儿领会其意,攀着沈香晚手臂,撒娇撒痴起来。
“姑姑,你要和我一起住,都说好的!”
沈香晚吃不过雀儿纠缠。
啜炎织也在旁撺掇,揪住她翠袖,低声细语道:“毡帐可比车帐宽阔不知多少,况且,在毡帐里不会一觉醒来腰酸背痛,你不心疼自己,雀儿心疼你,这是他的孝顺心意。”
你一言我一语,沈香晚微有动摇,低头瞧见雀儿的期盼希冀,纵使铁石心肠,也经不住自家侄儿这一看。
她开口道:“我同你们进去便是。”
她前面走着。
算来生平第一次在毡帐里夜宿,从前去上京自也是住在汉城里,倒是没住过穹庐。
进的毡帐里,便踩上氍毹1,只觉似绒柔软,色彩妍丽。
顶上天窗,星月皆入眼帘,一张胡床甚为宽阔,铺上绵软被褥,沈香晚诧异之至:“这床榻?”
啜炎织笑道:“以往行军打仗时所用,可拆卸甚为方便,于是后来百姓也多用此物。”
她坐至床榻,眼见啜炎织也要坐下,忙说:“你去地上睡。”
啜炎织愣了一会,也不敢坐下,只敢蹲身床畔,,扶住沿边,仰头望她,闷闷开口,“你让我睡地上,未免太狠心了!”
啜炎织几乎是泫然欲泣,仿佛她对他做了欺天负心事。
沈香晚不免瑟缩一下。
“那地上有氍毹。”沈香晚顿声,“你若觉得不行,再将床榻上褥子给你。”
沈香晚凝神瞧他,啜炎织一字未说,目不转睛盯着她。
盯得沈香晚有些心虚。
啜炎织就地坐至氍毹上,两腿盘卧,仍旧抬头瞧她。
琉璃眸里倒映着她的身影,似有些不甘还有些委屈。
也不说一字。
沈香晚的心肠软。
忽然间,她鬼使神差说了句:“要不你上来睡吧,出行简陋,眼下只能挤一挤了……”
说至后面,声音越发小了。
啜炎织猛然起来,精神抖索,丧气一扫而空,坐至床榻上,目光灼灼:“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不能反悔!”
她不像啜炎织如此兴奋,倒是瞧了他几眼后,别过头来,“还是快些睡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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