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肖奕,虽与承渊差太多。
但他今日的那番话,已然在阿竹的心底胜过他。
连肖亦都知晓阿竹想要的是何种感情,他却错得一塌糊涂。
可是月竹,那宵小凡人不过是他喜欢你的方式胜过我。
我的确不算什么好人,但这个世间绝不会有任何男子比我更喜欢你。
檀巳看向肖奕。
他曾吸遍三界污秽之气,见过太多在红烛之下虚假的山盟海誓,无数男子十年不到便变心纳妾,更别提女子容颜老去之后,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嫌恶。
更有卑劣者,甚至设下阴谋杀妻宠妾。
人世间,情深意切的青丝随处可见,日暮相守的白发却寥寥无几。
在檀巳眼里,只有承渊那般心志坚定,淡情寡欲的神明才配得上月竹。
他至少心如止水,对尘世繁华不以为意,若真有所倾心,必将专一不二。
而肖奕,说得好听,几十年后能否言行如一?
能否在岁月蹉跎下,永远待阿竹如初,日日如常地照顾阿竹?
他可以。
哪怕阿竹恨他怨他,要赶走他,杀了他。
他都会喜欢她,始终如一。
少年思量了许久,还是认为这凡人配不上阿竹分毫。
众人散去后,月竹转身回屋。
看着身后干净整洁的院子,她微微滞了几息。
他是何时收拾的院子?
树上何时挂上了夜萤灯?
她踉踉跄跄地朝屋子里走,躺在床上晕晕乎乎。
檀巳打来一盆热水,替她擦脸,洗脚丫子。
正要出门倒水时。
他的衣襟被月竹拉住。
少女嘟囔着:“把你的大花脸洗了。”
“可以不洗吗?”
少女微微蹙眉:“不洗?”
“挺好玩的,想留下。”
“这东西有什么好留?”
“阿竹给我画的,便值得留。”
少女小脸微怒:“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不许留。”
“阿竹别生气,我不是故意来此叨扰你,当真是被海浪卷来的。”檀巳落魄的唇角强撑笑意。
“你为何掉到海里了?”
“本想散心,却沉到海里去了。”
“……笨,快去洗了你这张笨蛋脸。”
“嗯。”
“洗干净点,身上也洗,一身酱油味,臭死了。”
“听你的。”
檀巳端着水出门,湢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月华如水,海风轻拂,窗边贝铃轻摇,叮铃作响。
檀巳返回屋子时,海风带来一股淡淡的冰莲香。
他原以为月竹已然入睡,不知她自哪里掏出了两瓶酒,正独自坐在房间里的圆桌旁小酌。
屋里漆黑,淡淡月华轻笼少女,沁出几分凉意。
檀巳为她点燃烛火,轻置于圆桌上。
他的声音又淡又温柔:“明日我便离开,不再叨扰阿竹,别不开心,往后也少喝些酒,照顾好自己,可好?”
少女不理他。
“煎鱼的时候先将锅烧热再倒入油,否则容易粘锅。”
月竹抬眸瞪着他:“你一个大魔头同我说这些琐事做什么,聒噪。”
檀巳坐在她身旁,不再说话。
月竹一杯接一杯,醉眼蒙眬地看向檀巳。
看向那张既惹人讨厌又令人喜欢的脸,有时莫名其妙会想起的脸。
想起他时,顺带会想起他的厨艺,他的照顾,他的笑容。
甚至,极罕见地想起与他缠绵。
而后又顺带想起这张令人讨厌的脸,曾经欺瞒他,将她打入牢狱,害她独自死在异乡。
月竹双眸湿润,鼓着粉腮,恶狠狠地想要惩罚他。
可要怎么惩罚?
他身上有伤,她亦不是像他这般变态,是能将妖皇折磨至生不如死的那种人。
烛火下的少年墨发披散,妖冶漂亮。
倒,倒有些像沿海镇那些妖里妖气的陪酒男子。
月竹微不可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你,坐过来些。”
檀巳站起身,换了个凳子靠近她。
月竹自兜里摸出一枚铜钱,放置桌上:“我要买你一晚。”
檀巳指骨捻起铜钱,于指尖摩挲。
他垂眸看向她:“买我一晚,能为阿竹做什么呢?”
“你收下我的铜钱,便要像沿海镇那些美男子伺候雇主那般伺候我。”
檀巳喉结微动:“如何,伺候?
少女的耳根如染胭脂:“你在沿海镇的时候不是都看到了吗,还问什么问。”
月竹想起《梦春图》的番外。
不不不,那些她做不来。
揍他倒是可以。
或者……
她的目光落在他莹白的喉结,轻轻拽紧衣角。
或者最后一次让他伺候她,解决偶尔想起他时的难受!
凭什么只能男子强取豪夺,女子也可以!
少女低叹一声。
虽不愿意承认,今日喝了酒,看着他这张勾魂的面皮,总觉身子有些异样。
而檀巳曾吸食晦气,男女之间情慾那点事,他什么没见过。
阿竹当真想要那样?
两人想的不是同样的画面。
少年纤长的指节拿起铜钱,浸入掌心里:“我会试着让阿竹姑娘满意。”
为了显得威严,月竹醉醺醺地爬到床上,下巴微微扬起,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睥睨檀巳。
却因饮了酒,眼神微醺,站得不太稳,失去半数威严。
她变出一条藤鞭:“给本小姐褪下衣衫。”
檀巳站起身,走到她跟前。
心想阿竹自哪里学会的这些。
他走近了月竹才发现,哪怕她站在床上也没比檀巳高到哪里去。
檀巳撩起长睫,葱白般的指骨褪下长衫。
漂亮的墨瞳在黑漆漆的夜晚,显得勾魂摄魄。
月竹向下看去。
少年肩宽背挺,肤白胜雪,宛若冰雕玉琢。手臂线条虬劲紧致,青筋隐现。
胸膛宽展凌厉,肌理分明,腰线顺势收窄,被玄色长裤勒出勾人的人鱼线。
这样皓白迷人的身子,身上却全是纵横交错,好似被烈焰丝线灼伤的伤痕。
还以为他只是手上受了伤,没想到身子也似被万千猫爪抓挠过。
他就那样想冲破自缚阵法吗?
月竹心生不悦,她逼自己狠心,指尖弹出一道绿荧熄灭烛火:“裤子也脱!”
话落,玄色绸布坠地。
修长劲瘦的皓白双腿在月光下泛着浅浅光泽,少年无论面皮还是身姿,都比沿海镇的陪侍不知好看多少倍。
“现,现出你的原形!”
月竹心想,用鞭子揍那张森冷凉薄的脸才,才解恨。
“阿竹不怕?”
“我才不怕你。”说是不怕,却尾音微颤。
檀巳心想,阿竹还是怕他。
“待会不许叫我名字,快点。”
“好,那姑娘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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