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司珏外套一丢,往床上一趴。
明明没做什么,却还是觉得很累。
小dollar跑过来,咬着鱼鱼玩具在司珏耳边晃来晃去。
温柔的簌簌声犹如催眠曲,司珏眨眨眼,最后慢慢闭上。
他是被噩梦惊醒的。
又梦到了,晦暗的环境,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藏匿在浓雾中孤独的身影。
以及利刃刺穿脚掌,漫开大片鲜血。
司珏冒了一身冷汗。
为什么又做这个梦。梦里那个在哭的孩子是谁,藏在浓雾中的身影又是谁。
梦中一切都仿佛被烟雾笼罩,看不真切,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司珏抱过熟睡的小dollar,将脸埋进它毛茸茸暖乎乎的小肚子里,深吸一口——
他打算下楼找口水喝。
刚走到旋梯一半,却看见妈妈正和一保姆阿姨说着什么,表情严肃,带着一丝怒意。
阿姨手里还捧着什么东西,像是碟片。
司珏止住了脚步。
奇怪,妈妈脾气一向很好,人也大度,有时阿姨不小心打碎什么贵重物品,妈妈怕她自责还会主动安慰。
今天是朝阿姨发什么火呢。
司珏双手搭在扶手上,向前探了探身子。
邢书瑶压得极低的声音传来:
“以后再见到这种东西不用问我,直接丢掉。”
“这个司南风,我说过要他处理干净,结果还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
保姆小心翼翼道:
“知道了太太,我直接丢到前面的垃圾堆填区,丢远一点。”
“嗯,你去吧。”邢书瑶说完,抬手揉了揉眉心,面上一片疲倦。
司珏第一反应:我妈出轨了。
转念一想,妈妈似乎还说了“让司南风处理干净”这种话。
是爸妈都知道的,但自己不知道的事。
司珏抬了抬眼,心头突兀跳漏了一拍。
细细回想,这些日子回穿回来,妈妈的表现时常诡异,好似有什么事瞒着他。
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那个自称医生的男子。
说小时候医治过他。
司珏盯着保姆拿着光盘样子的东西出了门。
司珏立马上楼,穿过长廊跑进书房,书房有一个直通后门的小阳台。
他看到了行色匆匆的保姆阿姨,已经走到了联排别墅前的小路。
*
半小时后。
司珏在收废品老头异样的目光中,再次踏入垃圾堆填区。
有过一次废品回收体验,再做起来可谓得心应手。
他找到了保姆刚扔下的东西,确实是一张光盘。
透明壳子套着,表面用油性笔写了一行数字:
2009.12.1
像一串日期。
司珏想,2009年,他七岁。
七岁那年发生过什么么?好像也没有,确切说他没印象了。
司珏拿着光盘回了家。
他锁了房门,将光盘塞进电脑主机里。
画面闪了下,随即弹出一串“2009年7月1日”的字样。
画面一转,以一个奇怪的俯瞰角度铺陈出整个镜头,飘着一层老旧的暗绿色。
是监控录像,而且监控里的房屋是他七岁之前住过的别墅,不是现在这个。
镜头中出现了当时还算年轻的妈妈邢书瑶。
她领着一个目测十岁左右的男孩子进了屋,对沙发上的司南风道:
“老公,这是我高中同学的孩子,他很可怜,父母都去世了,也没什么亲戚,先让他暂时住在我们家吧。”
司南风放下报纸走到男孩面前,温柔询问:
“别紧张,你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你叫什么名字?”
司珏咬着指尖,脸都快贴到电脑屏幕上。
家里什么时候来过这样一个男孩,为何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屏幕里的男孩缓缓抬起头,一张极其漂亮的脸,挂着青紫交叠的伤痕,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淡漠,轻轻开口:
“我叫,萧阙。”
司珏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双眼睁到极致。
那一刻,浑身血液都冷了一般,凝固了,无法流动了。
强烈的惧意从心头涌上。
萧阙?
是,是他没错,和自己在英国见到的那张照片中的男孩一模一样。
可是,萧阙为什么会来他家。
他又为何一点点关于他的记忆都没有。
这时,屏幕中的楼梯上蹦蹦跳跳下来一小男孩。
司珏一眼就认出,是童年的自己。
两个小孩在这一瞬间,无声地对上了视线。
屏幕中七岁的司珏怔住了,双目显出几分警惕,指着萧阙道:
“这个乞丐是谁,为什么来我家。”
邢书瑶忙蹲下身子抱过萧阙,对司珏尴尬笑道:
“这是妈妈同学的孩子,他叫萧阙,他爸妈已经不在了,很可怜,你看,他脸上还有伤呢,是坏小孩欺负他,所以妈妈想让他暂时住在我们家。”
司南风牵过小小的司珏,笑道:
“小珏,你不是经常说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很孤独,这样有萧阙哥哥陪你玩了,你们要做好朋友哦。来,和哥哥握握手吧?”
对面的萧阙望着眼前这个精雕玉琢的小娃娃,唇角漾起一抹小孩子特有的纯真笑容,然后朝司珏伸出了手。
七岁的小孩兀地竖起小眉毛,一把打开萧阙的手:
“我才不要跟他这种受气包做朋友,我的朋友都很厉害,是和我一样厉害的人。”
说完,小孩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萧阙笑容顿了顿,缓缓放下手。
画面黑了下去,再次冒出一串数字:
【2009年7月3日】
监控画面来到了旧房子的花园里。
十岁的小萧阙蹲在花圃里,他捡到了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鸟。
“乖,我马上帮你疗伤,别担心,你很快就会好起来。”他珍爱的用伤痕累累的小脸碰了碰小鸟,小鸟在他掌心发出明媚的“啾啾”声。
萧阙知道自己寄人篱下,不敢麻烦别人,便将小鸟暂时安置在花园,在一只小纸盒里帮它做了窝。
他抚摸着小鸟,声音温柔:“明天我再来看你,你要快点好起来。”
画面再一转,监控来到了家中餐厅。
餐桌上摆满珍馐,邢书瑶牵着萧阙的小手坐下,笑吟吟的:
“阿姨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但你千万别客气,当这里是自己家,想吃什么就夹,没有的就告诉阿姨,阿姨让厨房做给你。”
萧阙扬起笑容,嘴角依然还有没褪去的青紫。
这时,七岁的小孩从楼上下来了,背着手,像个下来视察的领导,满身架子。
司珏站在萧阙面前,高傲扬着头:
“我送你个好吃的,你肯定喜欢。”
邢书瑶笑眯眯地揽过萧阙:
“哇,看来小珏弟弟很喜欢你呢,他从来不把零食分给别人。”
萧阙仰着头,看着眼前可爱的小男孩,轻轻点了点头。
司珏笑容张扬,从背后伸出手,在萧阙的碗上方高高举起。
随之,手指一松——
“啪!”
东西砸进了碗里。
刹那间,邢书瑶惊呼一声,猛地站起身。
萧阙的目光,也瞬间失去了焦点。
碗里是一只被开膛破肚的小鸟,血肉分离,翅膀也少了一截。
司珏笑得乖张:
“是你最珍爱的小鸟呢,你喜欢吧。”
“小珏!”邢书瑶尖叫一声,喊来保姆赶紧把这玩意儿处理了,“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萧阙哥哥会讨厌你的!”
司珏笑容不断加深,嘴里挑衅着:
“是么,那你来打我呀。”
说完,没事人一样坐在桌前开吃。
对面的萧阙低着头,怔怔望着沾满血羽毛的碗。
屏幕前的司珏颤抖着抬起手,紧紧捂着嘴。
呼吸开始紊乱,破碎,急促。
他无法想象,七岁的自己剖了萧阙唯一的朋友,唯一的精神慰藉,还恬不知耻说着“你来打我呀”。
他是什么天生反社会人格么。
这个让人牙根痒痒的熊孩子,真是他?
画面再次暗下去,弹出新数字:
【2009年8月8日】
家里来了一群小孩,看穿着,非富即贵。
其中一个比同龄人壮很多的男孩子对司珏道:
“我爸刚拿下空手道大赛金奖,他还教了我几招,我一拳一个小朋友!”
司珏站在一堆小孩中间,高傲抬着下巴,俨然是他们中间的王。
他挑起小眉毛,道:
“吹牛,你展示给我们看啊。”
壮男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又不能打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好朋友。”
司珏眼珠子一转,忽然笑道:
“正好,我家有个能给你练手的。”
说完,他一把推开身旁房门,将还在画画的萧阙拽了出来,紧紧抓着他的衣领拖到壮男孩身边。
“打!”
萧阙迷茫地看着这群陌生小孩,那群孩子跟着起哄:
“打他!打他!”
壮男孩嘿嘿一笑,一把抓过萧阙的衣襟将他抵在墙上,高高举起沙包大的拳头。
“嘭!”
拳拳到肉,萧阙抬手捂住眼睛。
七岁的司珏坐在一边,双拳攥得紧紧的:
“这就是你的命么,你都不会还手么。”
萧阙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扯着被状男孩抓着的衣领。
壮男孩直接把他按在地上,拳脚都用上。
那群孩子还在起哄:
“打他打他!你真厉害!”
司珏眼前渐渐模糊。
已经无法呼吸了。
他想起萧阙总是用墨镜遮着眼,是因为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么。
耳朵里嗡嗡作响,司珏忽然觉得头晕。
三伏天,寒意却席卷全身。
他猛地拖过鼠标,停在暂停键上。
看不下去了。
监控的每一帧都是他罄竹难书的罪状,对待一个失去父母的孤儿,愚弄他,欺负他,甚至不拿他当人看。
为什么一个小孩子可以坏成这样。
司珏的食指停在鼠标左键上方,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犹豫的间隙,画面暗下去,再次弹出日期:
【2009年,11月26日。】
“生日快乐!”邢书瑶端着蛋糕从大厅里走过来,放在萧阙面前。
萧阙羞赧笑笑:“谢谢阿姨。”
司南风牵着小司珏走了过来,对满眼冷漠的孩子道:
“今天是萧阙哥哥的生日,去和哥哥说句生日快乐吧?”
小司珏却一反常态,笑盈盈地走到萧阙面前:
“生日快乐哦,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重点咬着“有今日”三个字。
萧阙迟疑许久,嘴角扬起微笑。
他拉过司珏的小手,声音很轻:“谢谢你,小珏弟弟,我很开心能收到你的祝福。”
司珏从他手里抽回小手,别过脸:
“切蛋糕。”
邢书瑶主动拿起刀子递给萧阙,揽着他的肩膀笑得亲切和蔼:
“这是阿姨让厨房给你做的蛋糕,比外面卖的要健康,吃了生日蛋糕,要健康快乐地长大哦~”
萧阙笑着点点头,他看了眼司珏,又看看有好吃的巧克力的那块位置。
接着小心翼翼下刀,想切出完美的形状送给弟弟先吃。
倏然,刀子好似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往下按了几下都没切开。
邢书瑶接过刀子,笑道:
“小阙还是个小宝宝呢,手上没有力气,阿姨帮你切吧?”
邢书瑶按着刀子往下,眉头忽地皱起。
奇怪,好硬。
她双手按住刀柄,使出吃奶的劲儿。
“喀拉……”
蛋糕裂开了,同样裂开的还有藏在蛋糕胚里的石头块。
萧阙望着蛋糕,愣了下。
邢书瑶扔了刀子,喊来厨师:
“你疯了么往蛋糕里放石头!这是我同学的孩子,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厨师低着头,小心翼翼看了眼司珏。
司珏倒是坦承:
“是我让叔叔放的,我就要破坏他的生日。”
萧阙抬起眼,目光悠长,划过阒寂空气,深深落在司珏身上。
邢书瑶第一次打了司珏。
她把孩子拖过来,照着屁股狠狠拍了几下:
“你为什么要欺负哥哥!妈妈不记得有把你教成这样的小孩!”
在一片震惊的目光中,司珏拽着裤腰带,傲慢地对萧阙笑道:
“气死你,有本事来打我啊!你打我!”
笑声变成嚣张的咆哮。
而萧阙,始终低着头默不作声。
司南风抓过司珏抱起来,吼道:
“你今晚别吃饭了!回房间反省!”
说完,拎着小孩上了楼。
小孩乖张的挑衅声不绝于耳,慢慢远去:
“胆小鬼!你打我啊!”
邢书瑶望着满桌狼藉,眼底含着泪,她抱过萧阙,轻轻抚摸他的头发,道:
“对不起,萧阙,是阿姨没教好弟弟。”
萧阙摇摇头,笑道:
“没关系,阿姨,弟弟可能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也打扰你们这么久了,嗯……我觉得,可能有更适合我的地方。”
邢书瑶愣了下,忙按住小孩的肩膀:
“你能去哪呢?别难过,阿姨会好好教训他的,他以后绝对不会再欺负你。”
萧阙还是摇头:
“不是,是我没法适应这里的生活,不是你们的错也不是弟弟的错,我……我想去孤儿院,那里有很多小朋友陪我一起玩,我想我会更快乐。”
他含着笑意平静无风的诉说着,却连老旧监控都遮掩不住他眼底的泪光。
“对不起……”邢书瑶再次拥抱了萧阙,“对不起……”
画面再次暗下去,来到了2009年11月28日。
走廊上,邢书瑶拽着司珏的后衣领,道:
“萧阙哥哥要走了,和他说再见吧?”
小小司珏抬头望着对面,那个等他一句“再见”的男孩子。
随后,小眉头一扬:
“走?谁允许他走了,妈妈我好像没说过他可以随意离开,这又不是超市,说走就走?”
邢书瑶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哥哥为什么走你不清楚么,还好意思问。”
司珏傲慢仰起头:
“反正我不许他走,没有任何人有权力夺走我的玩具。”
邢书瑶重重叹了口气,拎起小司珏,对萧阙抱歉笑道:
“萧阙,今晚在这里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叔叔来接你。”
萧阙点点头,看向被邢书瑶拎在手里,宛如小鸡仔一扬的司珏。
笑了下。
所有人,包括屏幕前的司珏,都以为这是最后的告别序曲。
直到半夜,萧阙的房间里传来司珏含带怒气的尖叫:
“谁允许你走了!我要砍断你的脚!让你哪也去不了!”
接着,房间里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邢书瑶和司南风听到声音,赶紧爬起来查看情况。
接着就见司珏慢慢从房间里退出来,双目毫无焦点,不停嘟哝着“我不是故意的”。
一边摇头一边失去意识般往后退。
一直退到楼梯口,脚下踩空,跟个球似地滚了下去。
嚎啕大哭倏而响起,撕心裂肺的,不知是摔得太疼还是看到那鲜血淋漓的画面而情绪失控。
但也只哭了两声,一切重新归于寂静。
在邢书瑶的尖叫声中,萧阙一瘸一拐从屋里跑了出来,脚背上还扎着一柄水果刀,鲜血淋漓。
两个大人一时也慌了神,不知道应该先处理哪边。
萧阙踩着刀刃跑到楼梯口,望着摔下楼梯昏迷的司珏,仅仅蹙着眉,抓着扶手往下跌跌撞撞地走——
画面暗了下去,最后,没有日期,再次亮起的时候,屏幕中是白色幕布前并排而坐的邢书瑶和司南风。
邢书瑶捂着嘴巴,泪流不止:
“医生,这就是全部的监控,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把儿子教成这样……他以前明明是个很善良很懂事的小朋友……”
司南风拦着邢书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随即对着镜头道:
“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那个小孩子我们已经送走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了,至于我儿子的脑伤,就麻烦您多多照顾了,希望这些监控能帮您判断我儿子失忆的原因。”
这一次,画面彻底暗了下去。
司珏像一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动不动,只有眼底随着画面一并暗下去,深沉地望不见底。
他这个一点小事就爱掉眼泪的哭包,终此一刻才懂了,原来在巨大的悲伤面前,是哭不出来的。
脑子彻底变成了浆糊,浑浑噩噩,被小猫玩过的线团塞满。
想到了那块巴巴露亚,也想到了为了他能永远美丽而独自面对诅咒中心的萧阙。
也终于明白了,为何萧阙会选择一个负债累累的穷鬼为恋爱对象。
哪怕十一岁那年的他,脚背还扎着刀子,也要第一时间跑下去关心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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