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留下一句“好生养病”,出门时脚步都轻了几分。
顾承渊一扫脸上的虚弱感,脂粉遮盖不住浑身上下透出来阴鹜之气。
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难道一直给他下毒的人,会是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皇帝?
“顾承渊,他们没安好心。”
姜婉禾不认得什么是皇帝,但直觉告诉她,这些太医并没有告诉顾承渊身体的真相。
“我知道。”顾承渊收拢起全身的戾气,转过身去抱住了姜婉禾,道。
什么都可能是假的。
只有姜婉禾是真的。
“你现在要紧的不是听他们胡说八道,而是找个信得过的大夫。”姜婉禾苦口婆心地劝道。
“嗯。”顾承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姜婉禾身上,道,“这不有一个现成的吗?”
“谁?”
“你。”
顾承渊贪婪地汲取着姜婉禾身上的味道,缓缓吐出压在心头的一股浊气。
“我对姜大夫可是很放心的。”
“呸呸呸!顾承渊!”姜婉禾被他压的不能动弹,生气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姜大夫,我现在可是你的病人,您就是这么对待病人的吗?”
“既然姜大夫不信那些庸医,那就只好请姜大夫亲自照看我了。”
顾承渊看着一点没有中毒的迹象,墨发如瀑散落在床榻上,衣襟半敞,俯身将她压制在床上,仿佛抓着最心爱的玩具,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姜婉禾有些喘不过气来,挣扎着起身,顾承渊伸手拽住她衣袖,拽得她一个踉跄,跌坐在顾承渊身上。
“顾承渊,我没有跟你闹着玩。”
“我只是松坪来的草药婆子,京城名医济济,你身上的毒耽误不得。”姜婉禾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我何尝不知京城里名医众多,只怕上下都长了一张嘴,你瞧那两位太医,哪一个不是名动京城,即使肯说,也不肯医。”
“旁人我都不放心,我不如把自己交给你。”
“姜大夫可要把我这个病人放在心尖上。”
顾承渊握住她的手缓缓撑开,捂在自己的心口上。
“姜大夫倒是瞧瞧,病人的心慌不慌?”
谢正霖握着线报僵在门口,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最后定格在姜婉禾按住顾承渊肩膀的手上。
这架势,活像是女山贼在强抢民男。
早听肖锶齐说过,小姜娘子性子野得很。
谢正霖以为乡野女子,也不过是比京城那些贵女们少了几分矜持,没想到是这个大胆法。
姜婉禾方才惊觉姿势不妥,自己不知何时坐在顾承渊身上,慌忙要起身,却被顾承渊一把扣住腰肢。
顾承渊扯过锦被将两人裹住,缓缓吐出两个字,道:“出去。”
谢正霖拿起线报遮住眼睛,倒退着往外走,面无表情地补上一句:“注意身体。”
一个绣花枕头擦着他耳畔飞过,砰地一声,砸在门框上。
门外最后一点光亮合上,顾承渊顺势把姜婉禾裹进被褥里,指尖轻轻描摹她眉间褶皱:“等你身子好些,我们把婚事办了。”
姜婉禾等得起,顾承渊也快等不起了。
蚕茧般紧窄的被褥里,顾承渊忽然低头抵住她额头,道:“若是你不愿,我让谢正霖送你回松坪。”
姜婉禾下意识地拒绝,藏在心底的话竟脱口而出:“我也没说不愿意。”
顾承渊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但既然姜婉禾这么说了。
“答应了就不许耍小性子。”
“对不起。”
“对不起。”姜婉禾小声抽噎道。
泪水砸在他手背上,烫得人心尖发疼。
“是我没有保护好孩子。”
顾承渊擦去她脸上留下的泪痕,捧着她的脸,道:“这不是我们的错。”
“是不是我醒得太晚了。”
“不会。”
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抚她颤抖的脊背,单薄的中衣渐渐洇开湿意。
顾承渊无声接住她的啜泣,刻意放重的力道透着令人安心的沉稳。
怀中的人许是哭累了,脑袋趴在他的肩上,紧绷的四肢渐渐松缓。
“喜欢。”
“嗯。”
他们都没有错,错的另有其人。
“顾承渊,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姜婉禾张开湿濡的羽睫,一双氤氲的眼睛乌晶晶地看着顾承渊。
似乎有什么东西比他的大脑先一步思考,鬼使神差的应下。
“好。”
眨眼间,顾承渊就猜出姜婉禾的意思,只是说出去的话,就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我想见许茵茵。”
“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但我就想见见朋友。”
“算我,”姜婉禾长吁一口气,道:“算我求你。”
顾承渊摸着她的脑袋,叹了一口气,道:“你我之间,不必相求。”
一阵不合时宜的吵闹声横在他们耳边响起。
肖锶齐的声音“我有要紧的事情!”
“再要紧的事,也先等着。”
现在他要去找出问题的根源。
顾承渊推开门时,谢正霖和肖锶齐正趴在窗口听墙角,被他抓了个正着。
“咳咳。”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有这种闲情逸致。”顾承渊好似鬼魅般出现在耳后。
两人生生忍住了一身激灵,悠悠转过头去。
顾承渊一张冷脸出现在他们身后,手里的铁骨扇摇出花来,一人赏了一记打。
“别吵她,去书房。”
“侯爷。”肖锶齐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
“说。”
“陛下已知晓太后宫中双生子一事。”
肖锶齐说得有些急切,道:“但至今还未有什么动作,今日前来是否......”
顾承渊摇摇头,笑道:“陛下只是没断奶,干坏事还需要背着本侯罢了。”
宫里的双生子足以让小皇帝彻夜难眠,今日前来,不过是来看顾承渊是否知晓此事。
若是顾承渊知晓双生子一事,便借他的手除去;若是顾承渊真的病了,小皇帝自己也能做个神不知鬼不觉。
少一个人知道皇室的苟且,脸面就能少丢一分。
顾承渊对小皇帝动作尽在掌握中,反倒是许清平,向来眼疾手快,这次又不知贪了多少。
“距离秋闱放榜已有月余,翰林院的名单如何?”
“许清平借考核之名,暗中调换了几位。”
“找个由头,全都拔了,本侯眼里容不下沙子。”
许家盘踞百年,几乎和大殷的气数绑在一起。
顾承渊指尖轻叩桌面,眸光渐冷:“将军府那边如何了?”
“许茵茵是打算在本侯这里养到出阁吗?”
“谢正霖,给他提个醒。”
另一边,许雁笙的指尖正摩挲着一封皱巴巴的信。
信纸边缘沾着污渍,字迹潦草,落款者却是负责押送粮草的官员。
“父亲,此事蹊跷。”许雁笙将信递上跟前。
“许吉自刎谢罪,稳定军心,也算帮了老夫的忙,他的妻儿老小,自当照顾。”
许立山眉头紧锁:“只是信中说,他把妻女送到渠阳?”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渠阳是许家老宅,渠阳大旱之时顾不上他们这些旁支,趁早将他们扫地出门。
当年,母亲刚刚过世,许雁笙抱着尚在襁褓中的许茵茵被赶了出来,许立山曾经发誓,此生绝不踏入渠阳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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