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满背着沉甸甸的背篓,带着虞绣绣踏进家门时,听见动静的邓三娘赶紧出来。
“爹呢?”绣绣伸着头看了半天,都没瞅见虞父。
邓三娘从虞满背后接过背篓,边回道:“还在你叔伯家干活,我想着先回来弄饭。”她看到背篓里满当当的收获,尤其是那肥嫩的草菇和罕见的鸟蛋,眼睛顿时亮了,“今个儿去山上弄了这么多好东西,这草菇看着就鲜灵!”
虞满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笑道:“绣绣他们眼睛尖,帮了大忙。”她没急着休息,而是立刻开始分拣食材。
今晚的饭菜虞满也打算掌勺,与山上那只靠盐调味的野菌汤不同,她先取出一部分品相最好的草菇和地耳,剩下的仔细摊开在阴凉处晾着。然后,她从屋梁上挂着的篮子里取下一小条风干的腊肉,虽然瘦削,但颜色暗红,透着咸香。又舀了小半碗金黄色的豆酱,这是邓三娘自己晒的,味道醇厚。
邓三娘在旁边打着下手,也看着虞满弄饭,她没有直接做汤,而是先处理腊肉。她将腊肉切成薄薄的片,肥瘦相间,在烧热的铁锅里慢慢煸炒。很快,透明的肥肉部分变得焦黄卷曲,沁出诱人的油脂,浓郁的腊香味瞬间霸占了整个灶房,比山上的菌香更添了几分扎实的荤腥气。
“滋啦——”一声,切好的草菇条被倒入锅中,与腊肉一同翻炒。蘑菇迅速吸收着腊肉的油脂和咸香,自身的水分被逼出,又与锅气融合,发出更加欢快的响声。待草菇变得软滑油亮,虞满才倒入井水,盖上锅盖焖煮。
这一回,汤底因了腊肉的加入,不再是山泉的清澈,而是呈现出一种更深沉的、接近浅褐的色泽,味道也层次倍增,既有菌类的鲜,又有腊肉的醇,豆酱的加入更添了一抹酱香的回味。最后放入地耳和马齿苋,稍煮片刻即可。这锅“腊肉野菌烩菜”,汤浓味厚,是十足的下饭菜。
她取了还剩的鸟蛋,也没有简单做成蛋饼。她将鸟蛋磕入碗中,加入切碎的野葱末和一点点细盐搅匀。然后,她将家里仅剩的一小把晒干的野蕨菜泡软切碎,和鸟蛋液混合在一起。锅里放少许刚才煸出的腊肉油,将混合蛋液倒入,煎成一张厚实、内容丰富的蕨菜野葱蛋饼。蛋饼金黄蓬松,其间点缀着翠绿的野葱和深褐的蕨菜碎,口感比山上的纯蛋饼更加丰富有嚼劲。
除了这些“硬菜”,虞满还用剩下的野葱,切得细细的,撒在已经蒸好的、热气腾腾的粟米饭上,米香混合着葱香,简单却诱人。她还凉拌了一小盘洗净的马齿苋嫩尖,只用了点盐和醋,清爽解腻。
当所有的饭菜端上桌时,小小的炕桌几乎被摆满了。那盆腊肉野菌烩菜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浓香,金黄的蕨菜蛋饼厚实诱人,点缀着野葱的粟米饭冒着热气,再加上一碟清爽的凉拌马齿苋,这顿饭堪称丰盛。
虞承福扛着锄头一进屋就闻见久违的香气,打趣道:“也是老天下红雨,阿满又进灶房了。”
正在擦头上热汗的虞满:……也没有吧。
邓三娘拿着筷子,都有些不知道先夹哪一样好了。她夹起一块吸饱了汤汁的草菇,放入口中,夸道:“这蘑菇,又鲜又香,还有腊肉味儿!比肉还好吃!”
虞绣绣早就等不及了,扒了一大口带着野葱香的米饭,又去夹蛋饼,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蛋饼也好吃!有蕨菜,脆脆的!”
虞父没说话,先是舀了一勺烩菜汤泡在饭里,埋头吃了一大口,咀嚼了几下,然后长长舒了口气,眉宇间的沟壑都仿佛舒展了些许,一家人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时。
一家人闲话,说虞老七的地弄得差多了,今个还去他家转了圈,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先前只晓得他儿子摔断了腿,还以为养养就成,没想到这隔了这么久都还下不了炕,虞老七还向他们打听给虞满看病的大夫。
这回虞承福多了心眼,只说是县里头请的,不想扯出裴籍,毕竟阿满还没嫁过去,老是劳烦也不好。
邓三娘也赶紧帮腔,说了几个自己知晓的大夫,总算把事情糊弄过去了。
说完家外的事,她又瞅了眼灶房,继续道:“明个儿时候,我去街上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补身子的。”
听到要赶集,虞绣绣眼睛都亮了,饭也顾不上扒,嘴上含糊道:“我要去!”
这回还采了不少药材,虞满也打算送到医馆卖了,于是便开口:“邓姨你也累了,明儿我带绣绣去。”
“也成!”邓三娘想了想,这村里闲话多,让阿满去县里赶集也算是散散心。
用完饭,虞父便去洗碗,邓三娘去灶房烧些水洗漱,虞满还是照旧给虞绣绣讲了西游记的一部分算作睡前故事。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虞满就带着妹妹出了门。背篓里面分门别类放着昨日采摘的品相还算不错的药材,如止血消肿的白芨、清热利尿的车前草,还有几株难得的半夏,这些她都打算卖了,像金银花这种常见的就留在家里泡水喝了。
虞满有车绝不走路,本来打算去文光叔家借驴车,正巧撞见村里一叔伯驾着骡子车准备去县城做工,她们搭了趟顺风车,一晃一晃,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镇上,集市已经热闹起来,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虞满没在集市多停留,带着绣绣径直朝着万民医馆走去。
她心里还有个念头,裴籍上次请来给她看伤的老者,据说就是这万民医馆磨药的,那日她也问了裴籍,他只说是曾经帮过老者一回,也算结下交情。
虞满看得出来,裴籍没骗她。
找了些人问路,终于在县西边瞅见这算得上逼仄的医馆,来来往往的人少,自然患者也少,一进馆里,就嗅到浓重的药味,掌柜的是个留着山羊胡、脸削瘦的中年人,正扒拉着算盘,见虞满姊妹二人进来,衣着朴素,背着背篓,便知是来卖山货的,态度不冷不淡:“丫头,卖什么药材啊?”
虞满也不怯场,将背篓放下,把用湿布包裹的药材一一取出,摆放整齐,挨着指了一遍:“掌柜的请看,这是新采的白芨,个头饱满;车前草全株完整,正是药效好的时候;这几株半夏,挖得小心,根须都没断。”
掌柜的起初没太在意,随意瞥了几眼,但看着看着,眼神就认真起来。这丫头拿来的药材,处理得倒是干净利落,品相确实比一般乡民胡乱挖来的要好上不少。他伸手拈起一块白芨,看了看断面,又闻了闻气味。
“……东西还行。”掌柜的放下药材,开始压价,“不过这白芨,市面上也多,给你这个数吧。”他比划了一个手势。
虞满时而跟着邓三娘赶集,消息也灵通,这价格正常,但是对于那些品相不算好的药材,知道这掌柜的在试探,她面色平静,摇了摇头:“掌柜的,您是行家,这白芨的成色您看得见。这个价,我不如拿回去自己留着用了。还有这半夏,炮制好了,可是止呕良药。”
她语气不卑不亢,点明了药材的价值,脸上更没有急切脱手药材的着急。
掌柜的有些意外,又打量了虞满几眼。这乡下丫头,倒不像是个好糊弄的。他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看那几株难得的半夏,终于松了口:“罢了,看你这丫头也不容易。这样,白芨按这个价,车前草这个数,半夏……再给你加一点。总共这些,你看如何?”他报出了一个公允不少的价格。
虞满在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已经到了自己的心理价位,便点了点头:“成,就依掌柜的。”
银货两讫,她将铜钱放在绣绣紧捏着的小布袋,随即问道:“掌柜的,陈老在吗?”
掌柜的正在清点药材,头也没抬:“他前几日还出诊去了你们村呢,不过眼下他不在医馆,回州上探亲了,怎么,找他看诊?”
“不是,就是随口问问,多谢老先生那日辛苦。”虞满心里有了数,不再多问,带着绣绣便离开了医馆。
走在喧闹的街道上,这位陈老回州上探亲,说明他是州上的人?医术高明,却在这县里做着磨药的活计,‘扫地僧’既视感啊。
虞满一边想着,边从万民医馆出来,空气中弥漫着集市特有的混杂气味——刚出炉的烧饼面香、熟肉摊子的卤味、青菜的土腥气,还有牲口市那边传来的淡淡臊味,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这县城比镇子稍微大一些,青砖绿瓦,比村里归整干净得多。
“阿姐,我们现在去买什么?”绣绣攥着姐姐的衣角,圆圆的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看着卖泥人的、吹糖人的摊子,充满了好奇,但懂事地没有开口要。
虞满环顾了一圈,有了盘算,她先拉着绣绣来到了肉摊前。摊主是个围着油腻围裙的壮实汉子,正挥舞着砍刀剁着骨头,那刀明晃晃的,碎末带着血溅开,案板上摆放着不同部位的猪肉,肥瘦各异。虞满仔细看了看,最终指着一条带着厚厚肥膘的五花肉:“掌柜的,这个怎么卖?”
“四十文一斤。”
饶是虞满也咂舌,要知道虞父在县城搬一日货物才一百文左右。
经过一番简短的讨价还价,她割了一斤半肉,肥多瘦少。肥肉可以熬油,油渣炒菜也香,瘦肉则能给饭菜添些荤腥。摊主用干荷叶把肉包好,用草绳系上,虞满接过放进背篓里。
接着,她来到对面左边的布摊,各色粗布、细棉布陈列着,还有少量颜色鲜艳但价格昂贵的绸缎边角料。虞绣绣看到一匹印着细碎蓝花的棉布,眼睛一下子挪不开了,但没有自顾自伸手去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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