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大巫觋目光凝在郁安淮的颈子上。
他伸手指着郁安淮,指尖颤抖了半天,不仅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看上去要气得透不过气了。
白落烟一看大巫觋这副样子,心里火气更大。不是说好了他和世家不是一伙的吗!她怎么也算是他的部下了,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别人构陷自己人呢!这可不是正直老实,这是老糊涂拎不清啊!
白落烟故意气大巫觋,把揽着郁安淮腰的手紧了紧,“我弄的,有什么稀奇。”
她扬起下颌傲慢道:“你有事没事?”
大巫觋:“……”
他开始指着白落烟颤了。
“要是没话说你就一边去。”白落烟冷冷道,“别挡道。”
郁安淮这狐狸很上道,明明恨不得他气死,却还是装出息事宁人的样子,“哎小枝,咱们巫大人岁数大了,难免有些力不从心。我们做小辈的,还是要多体谅些才是。”
终于,大巫觋喘过气来,对着郁安淮怒喝道,“礼崩乐坏,成何体统!你二人一为业火,一为神剑,皆是神女在人间的使者。如此荒唐行事,简直是罔顾神女的尊严!此神殿乃庄严圣洁之处,不是你们的卧房!”
白落烟一听神女二字,良心蓦然一痛,像是被什么利器戳了一下似的,后知后觉般升起些羞愧来。
她暗暗想,这样胡闹,会不会给神女带来什么麻烦啊?
大巫觋说的没错,他们是神女代行者。就算现在是演戏,她行事上是不是该收敛些,言语也注意些分寸?
她从小就不喜欢神女,恨她为什么独独不给自己灵力。
直到那场血祭后的濒死一梦,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误会了神女,神女也陨落了。
自那起,白落烟心底一直有个坎子过不去。
她总是想,若是自己再强一些,是不是就能救下所有人了?
然而郁安淮一点良心都没有。
他不动声色地听完大巫觋义正词严的指责,无辜道,“古来有喜事便要庆祝,阴阳调和更是天理人伦,无可指摘。凡人最初的祭祀便始于此,巫大人不会如此忘本吧?若不是你这荒谬的诉状,我们现在还沉在温柔乡里呢。”
这还没完,他竟然反咬一口,谴责大巫觋时机不当,“原来大巫觋也知神殿不是卧房啊?依照玉律所言,斋戒七日方可进入神殿。可如今,把我们从卧房里仓促拽进来的,不正是您的巫偶吗?”
白落烟暗暗琢磨,虽说这次是要阻止郁安淮散布神女陨落这消息,但这回他说得在理。神女的威严先放一放,不能在开始前就因为无关之事就落了下风。
眼下要是在气势上弱下来了,那后面可就真得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不比郁安淮见多识广,要是讲玉律祭祀她可讲不明白,稍有不慎就会露馅。
然而,她也不比郁安淮差。有些话郁安淮说不得,她却能说。
大巫觋没有察觉白落烟的想法,还在冷漠地数落他们:“事有轻重缓急,你二人此番……”
白落烟不等大巫觋引经据典,直接打断他,胡搅蛮缠道,“哎我说,你为什么顶着一张二十多岁的脸,却能讲得出我爹那年纪都不会说的话啊?”
她佯装遗憾,叹口气道,“你长得本来还算俊,一说这话,啧,可真是败兴极了。”
大巫觋似乎从没被人说过如此丧心病狂的无礼狂言,一时间气得嘴唇发抖,“……你……你说什么?!放肆!”
见她一击得手,郁安淮立刻拉偏架道:“好了好了,不要吵,正事要紧。不过小枝说得也有些道理,巫大人还是少生气,瞧您这一皱眉,又老了三岁不止。”
大巫觋老实守旧,十分在乎礼仪和规矩,论讲荒唐话哪里说得过他们?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怒气冲冲却又不能发作什么,只狠狠一拂袖,让开了道路。
白落烟轻轻吐了口气,定了定神,揽着郁安淮阔步迈入主殿。
主殿虽然是神殿,但四周陈设极为简单,只摆着些桌椅,几位衣着华贵威仪不凡的人端坐于其中。
如此看来,这就是七曜世家的几位家主了。
白落烟本以为家主们都年迈不堪,都是须发皆白的老头子,谁知老者也不过仅有区区两位而已。
男性老者坐在离主座最近的位置,他双目蒙着一条满是金色咒文的黑色布带,手持一串玉珠,拇指随着仙乐吟颂的节拍轻轻拨着玉珠,气息沉稳端凝。
女性老者则坐得远了些,她身后随侍着两位青年男子,二人皆是容貌不凡。
余下诸位皆是中青年男女,虽然形貌各异,但少了灵宠法器,只看身形那更是只有高矮胖瘦的区别,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宏伟的穹顶下,华贵的烟气氤氲如仙境,也衬得各人神色半明半暗,心怀鬼胎。
这时,一个彪形大汉开口,那声音粗粝带着刺:“这位就是神剑大人,新任的摇光白家主?”
他微眯着眼睛,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白落烟,“百闻不如一见,还真是和传言一样,荆钗布裙也不掩倾城色啊。”
那目光明晃晃地照过来,不像是在看人,倒像是在看什么待价而沽的物件,肆无忌惮地品评着成色几何。
白落烟没听太懂他荆钗布裙言外之意,却在那副审视的眼光里察觉了令她不快的冒犯和轻慢。
刚才,他看其他家主和随从的时候,可不是这个眼神啊。
“省省吧。”白落烟正走过他身前,闻言一顿,眼睛斜斜往后一撇,淡淡道,“你这样的,再年轻二十岁也入不了我的眼。”
“诸位暂且莫要争执。孟籍!”大巫觋不知为何忽然出声岔开话题,像是不能给谁听似地。
顺着大巫觋的视线,白落烟往里看去,这才发现仙乐并非是远处传来,而是来自大殿深处。
那里,一尊巨大的神女像静静矗立。
神女像前,白衣的小少年端坐在蒲团上,旁若无人一般哼唱着赞颂神女的经卷。
小少年看身形不过十二三岁,他并没有穿常服,而是穿着一件庄重的祭祀法衣。这衣服极为华贵,装饰繁重,身上的玉石灵宝不知多少,令咒辉光环身更是显贵。
与这身雍容华贵相反,他声音极为清冽干净,像是山巅上的初雪。
昭离在旁低声解释,说这是天璇孟家的小世子孟籍。他自小发愿出离,要一生侍奉神女娘娘,在古神殿生活多年了。
白落烟理解了一下,哦,郁安淮的师弟。
“啊!”孟籍声音戛然而止,似乎入了定被惊醒一般,这才意识到了背后已然来了这些人。
大巫觋竟一改先前的严厉神态,温声哄道,“我与诸位家主有要事,你先退下,神殿晚些时候再交还与你。”
孟籍慌慌张张站起身,背对着众人把一个白色布条遮在眼睛上,在脑后系紧,这才转过身来行礼,“见过诸位家主。”
很讲礼貌,但他看不见,方向却反了,对着侧面一堵墙很郑重地行大礼。
大巫觋赶紧上前几步,拎着孟籍的胳膊把他兜了半个圈,解释道,“那边,你适才是不小心背对着家主们行礼的。”
“啊……!失礼,失礼!”孟籍玉面通红,忙重新见礼,然后小跑退下了。
白落烟看这孟籍干干净净又蠢蠢的,配上红红的耳尖实在很可爱,忍不住小声说,“他乖乖的好可爱呀。”
有此等珠玉在侧,大巫觋看郁安淮那种人不顺眼可太寻常了。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嘛。
“啧。”但郁安淮显然不觉得他可爱,他脸上只有两个明晃晃的大字,找死。
白落烟见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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