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准备一般,宋家主一行人很快就入殿了。
出乎白落烟意料,宋家主很年轻,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看年龄应该是宋红娇的哥哥或者父亲。他的眉眼和宋红娇有七分像,那副目中无人的倨傲更是像了十成十。
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妇人和一个少年,看样子是他的妻儿。
那妇人虽然是犯妇,却穿着极为华丽。可惜满头华贵的珠翠和厚重脂粉也掩盖不住她灰败的面色,反而衬得她憔悴不堪。
她神色空洞,仿佛一具被抽走了三魂七魄的傀儡,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只麻木地站着。
少年则如一只受惊的小兽,夸张地挺着背脊,努力维持着世家子弟高贵的样子,目光却惶惶然飘来飘去,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只有宋家主本人是斗志昂扬的,他走路带风,一双怨毒的眼睛自刚一进殿门便死死盯着白落烟。如果目光是乱箭,那白落烟早已经千疮百孔了。
白落烟理直气壮,她毫不畏惧回望过去,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无声,又是一阵激烈交锋。
这时候白落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一直站在郁安淮身侧,忘了落座。
她侧头看去,见郁安淮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在主位懒洋洋坐下了。白落烟目光逡巡一圈,非但没找到属于她的座位,还收获了不少奇特的目光。
七曜家主和随从们或看热闹,或幸灾乐祸,或事不关己,或闭目养神,显然没有人欢迎她这个新任家主。
白落烟心底冷哼一声,既然没人说她座次在哪,那就是哪都能坐。
而恰好,郁安淮的座位很宽,宽到能躺个人上去,多坐一个人也无伤大雅。
白落烟径直走过去,干脆挨着他落座。
“宋家主。”大巫觋肃然开口,清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回荡,“你可知,以下告上的玉律?”
不等宋家主回答,他继续说,“以下告上,无论输赢,所告之人需失去与被告之人同等之物。你状告大祭司的夫人,你也会失去你的夫人。”
“自然知道。”宋家主干脆回答,仿佛那人命轻如鸿毛一般。
但白落烟听得云里雾里,她疑惑望向身边侍立的昭离。
昭离微微前倾了身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解释,“小姐,打个比方,他若状告大祭司谋财,那么他须得压上自己的全部家产。若他告大祭司死罪,那么无论成败,他都活不了。”
“以此玉律为例,如今宋家主告的是您,也就是大祭司的夫人死罪,那么,他必将失去他自己的夫人。”
白落烟瞳孔大震,手指无声在袖中绞紧,这玉律也太残忍了!
怪不得那女人形容枯槁,麻木不堪,原来她早就知道她是弃子。无论输赢如何,她都是绝无半点生路的。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昭离点点头,“您想得不错,七曜家主和大祭司公务繁忙。若是下面的人可以无需付出任何代价便可以随意控诉,那诸位大人终日也无需做别的什么大事了。他们就在古神殿住下,从早到晚一一去应这些鸡毛蒜皮的诉状算了。”
“因此,凡是能递到古神殿来的诉状,皆是告状者走投无路,赌上全副身家以死明志来的。”
白落烟沉默,她如今也成了这可恨的上位者了。
原来,上位者是不需要自证清白的。下面的人一个质疑,便需要赌上家破人亡的风险。
这么一来,诚然如大巫觋所期望的,七曜世家和大祭司在白玉京的神权的确十分稳固,千年之间鲜有战火。
但是,作为万民敬仰的半神,这真的是他应当为平民修士们做的事情吗?
那厢宋家主与大巫觋的对话仍在继续,大巫觋见他已然明白利害,便点点头。
大巫觋抬手,黑色的雾气如暗影一般朝着那女子笼罩过去,他沉声道,“那么孟夫人,得罪了。”
孟夫人?这是……是那孟籍的爷爷,那位的孟老的亲眷?
白落烟心头一动,下意识望向那位蒙眼捻珠的孟老。然而孟老面色平静如水,什么也看不出来,仿佛那个被逼到绝路的女子和他毫无关系一般。
“且慢。”郁安淮的声音忽然响起来,那声音不大,却转瞬间擢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影,目光在宋家主身上顿了顿,最终落在大巫觋身上。
郁安淮慢条斯理道,“白家主只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尚未成亲,她如今只能算是我的此生挚爱。”
大巫觋闻言蹙眉,“那又如何?”
“既然是此生挚爱,宋夫人只怕是不够格。”郁安淮顿了顿,目光又转向宋家主,戏谑道,“该当用什么来换,不需要本祭司明言了吧。”
白落烟:“?”
郁安淮这突如其来的搅局是想要做什么?要逼迫宋家主献出某个爱妾的性命吗?这根本没什么意义啊。
还是说,他如此不安常理出牌,只是为了打乱对方攻城略地的节奏,不让自己落入他们事先布好的罗网之中?
在她疑惑的档口,郁安淮的目光掠过一旁的琴。
昭离会意,立刻上前去。不见他如何动作,一声铮然弦响之后,那断弦已被他干净利落地扯下来握于手中。
那宋家主脸色倏然一变,强撑道,“孟夫人就是我的心头至爱!”
此话一出,座上几位家主和随从脸上不约而同浮现出了微妙的怒其不争,有的蹙眉有的叹气有的摇头。
白落烟也跟着摇头,确实太蠢了。
哪有人上赶着夺去自己心头至爱的性命啊?孟夫人必定不是她的此生挚爱。
陈老太太开口,声音平淡,“宋家主或许所言非虚。据传宋家主妻妾数百,这似乎并不像是有心头至爱之人的样子。”
“这要如何裁定,还请大祭司和巫大人明断。”陈家主明言请大祭司和大巫觋明察,可目光却是望着大巫觋的。
“哎,陈老怕是误会了此生挚爱的意思。”郁安淮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无一搭敲着玉座的扶手,“此情并非止于男欢女爱,我偏爱她重用她,愿意为她倾尽所有,甚至心甘情愿为她去死。那同样的……”
他话锋一转,笑意盈盈看向宋家主,“宋家主,你最器重谁,最偏爱谁,最愿意……替谁去死呢?”
此话一落,满殿寂然,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都落在那个低着头的少年身上。
白落烟后背发凉。天哪,原来竟是为了这个!
郁安淮觉得宋家主不爱妻子,失去妻子不痛不痒,失去爱子才能让他痛不欲生。
这……未免也太残忍了!
那少年一直低着头,初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昭离捧着那根断弦走到他面前,他意识到原来指的是自己。
少年抬起头来,惶然去找父亲的目光,满脸都是惊惧之色。
昭离捧着琴弦,没有半分怜悯之意,道,“宋家主不愿意坦言也无妨。天璇孟家素来为上尊神女之目,小人听闻,孟家有一位大人最是精于洞察此道。”
白落烟想,这孟老肯定是不答应的,哪有帮外人害自家人的道理呢。
谁知那孟老和颜悦色,一如既往地公正持重,“如小昭离大人所言,族中确是有这样一个后生。既涉及玉律公允之事,我孟家若能效犬马之劳,那自然是荣幸之至。”
白落烟一愣,什么?!
“不!不!!不要!!!!”
那一直麻木如傀儡的孟夫人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忽然急了,她不顾仪态,扑上去抓紧了宋家主的肩膀,哭喊道,“夫君!我们不告了!我们回家,三个人死在一处!”
她的哭声令人不禁恻然,“你说好了的,只要我死我儿子能活!你不能杀我儿子!那也是你的亲儿子啊!!”
宋家主面色铁青,他紧紧咬着牙,任她如何哭喊都不发一言。
孟夫人见他无动于衷,连滚带爬冲向了孟老的方向,被他的随从无情拦开了。
她挂在随从的身上,泪流满面,哭声凄厉,“父亲,父亲!您就算不怜惜女儿,也要救救您的外孙啊!求求您了!”
孟老捻着玉珠的手微微一顿,他声音依旧不温不火,女儿万般哭求也没有唤起半分暖意,“孩子,血契无情,玉律威严。路是自己走的,这是你的命。”
“既是自己选的,那便认了吧。”
这话无端让白落烟想起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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