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杂役
这师辰风化身打杂仆人之后，就在丰月居住了下来，并且主动向黎芊芊学习如何抓药煎药。
“我听你说，你是要调查一些事？”黎芊芊问。
师辰风道：“是。”
黎芊芊道：“那你还有功夫在这里干这些杂活？”
师辰风道：“我有我自己的节奏。”
他摆出一副“少管我”的姿态，低着头比对药方上的名字。
黎芊芊不稀得管他，改口问道：“你竟然识字，你们妖也有学堂吗？也有妖族的教书先生吗？”
师辰风道：“我活了快两百年了，不识字的话，早已不知什么时候就死了。不得不说，你们凡人创造的文书还挺方便的。”
黎芊芊道：“那你是跟谁学的认字？”
师辰风抬起头，思绪飘到远方，半晌才道：“我母亲吧。”
黎芊芊道：“令堂也是妖吗？”
师辰风：“我问你，你母亲也是人吗？”
黎芊芊怔了一下，眼角弯了弯，又道：“我只是想问，你们妖物动辄修炼百年，那你现在岂不是快要两百岁了？”
师辰风道：“是啊，还有二十多年就两百岁了。”
黎芊芊道：“那岂非等我老死了，你还是这幅年轻模样？”
师辰风道：“那是当然，你会羡慕吗？”
黎芊芊道：“会。”
师辰风道：“先别急着羡慕，活得太久也未必是件好事。”
黎芊芊道：“我羡慕的是你会知道我死后的世界，即便我在这世上微不足道，但我死之后会发生什么，我还是很好奇。”
师辰风：“你若真好奇，我可以给你写信，烧到下面去。”
黎芊芊道：“到那时你还会记得我吗？”
师辰风道：“怎会不记得，我记性好得很。”
黎芊芊忽然停住手中动作，抱着药盆思索起来。
良久，师辰风以为是自己装错了药，赶忙过去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黎芊芊道：“啊？没有，我只是在想，我去了阎王殿，还能不能收到你的信。”
师辰风轻轻敲了敲她的脑壳：“你才多大年纪，怎么就总是想着死后的事。”
黎芊芊道：“因为世事无常，我也不能笃定自己会活到很老，若是明天死了也不一定。”
师辰风叹口气：“若是如此，那我也无法笃定咱俩谁能活得更长些。”
忽然，一串白玉珠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什么？”
黎芊芊道：“我把这个给你，等我死后，你看见它就能想起我来，就会记得给我烧信了。”
师辰风笑了一下，接过手串戴在了手上，却因为他的手比黎芊芊大几圈，戴上十分紧，他又赶紧摘下来，系在了腰带上。
*
这蛇妖住下的第一周，黎芊芊没怎么去医馆，一方面是教他干一些日常的活，另一方面也是怕有像卜槐那样的人前来无端生事。
“黎芊芊，”师辰风道，“你不如给我讲些这里的事。”
药方都抓完，一帖帖倒进锅里了，两人坐在院子里，身边围着一圈小火炉，很是温暖。
黎芊芊道：“这里的事？我对其他族人之间的事了解甚少……”
师辰风道：“那就讲讲你和你三叔。”
黎芊芊道：“很多年前，我们黎家在苗疆应当算是大姓人家，太奶奶是族长，奶奶是祭祀巫女。
“奶奶有四个儿子，大叔在我小的时候失踪了，留下两个女儿，我爹我娘据说是在一次采药途中坠崖死了，把我留给了三叔。
“我的姐姐接任了祭祀巫女，另外一个妹妹听说去了巫女观。”
师辰风插嘴道：“你们这一家子，听起来命都不太好。”
黎芊芊继续道：“苗人都很惧怕妖，对其嗤之以鼻，敬而远之，甚至会赶尽杀绝……可我从小却没有听过这样荒唐的事，想来是我家对妖物素来友善，三叔如此，四叔如此，我亦如此。”
师辰风道：“妖之所以是妖，是因为野兽炼出人形，有了人性，既然通人性，交流起来就会留有余地。
“可我初到此处，就遇到了那群无法交流的凡人……唉，有时竟不知到底谁才是‘妖’。”
黎芊芊忽然好奇道：“哎，你之前说，他们有种法子，能使你法力失效？这是怎么回事？”
师辰风道：“我不知他们用了什么物事，我还在道明我的来意时，就听到一阵刺耳的铃声，只觉得忽然之间天旋地转，四肢都提不起劲，更莫说运转法力了。
“再多待一会儿，就要被他们扒了皮，我赶紧逃了，后来就遇到了你。我当时险些没咬你一口，你却又给我掐得两眼发黑。好在你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不然，我那日就已追随赤尊灵使而去了。”
黎芊芊道：“什么是赤尊灵使，那是你们妖族的阎王爷吗？”
师辰风道：“我也不是很了解，只是我碰到的妖都喜欢拜这个神，应该可以祈福吧。”
黎芊芊干咳了一下：“那就不是阎王爷……”
*
聊着聊着，她面前的砂锅忽然叫唤起来。
黎芊芊起身捏了两块抹布，端走砂锅，倒进一旁的空药坛里，坛子下面压着病人的药方。
师辰风道：“我听说黎家人善用药毒，可黎大夫怎么在治病救人？”
黎芊芊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师辰风道：“我在中原就听说你们师徒俩的事了。刚听到你们的名字，我就觉得熟悉。大概是去年开春吧，因解开玲珑蛊而名传江湖的‘五毒圣手’黎芊芊。”
黎芊芊诧异道：“是三叔教导有方，也是我幸运，刚好试出了鹊草可解蛊，竟能传出这么远。”
师辰风道：“你放心，也只是江湖上用毒的人才关心这件事，大部分人不知道的。”
黎芊芊道：“那这么说，你也是江湖上用毒的那部分人吗？”
师辰风道：“我不得不用毒，因为我天生有毒。琅玕寒玉的蛇毒也是很多人觊觎我们一族的原因。”
他面前也有砂锅响了，他学着黎芊芊的动作，倒药，散热，封坛，套绳。
最后一同出门，挨家挨户地送药。
“你还没回答我，黎大夫怎么在治病，而非研究毒药？”师辰风道。
黎芊芊边走边道：“药毒不分家，有毒药就得有解药，不然所有人都用毒去杀人，有多少人够死？我同三叔志向一致，这些草药能做毒药，亦能做解药。”
师辰风换了黎人青干活时常穿的粗衣，衣服刚好合身，就是长度差了点，使得他的裤脚吊了一截腿腕子出来。
他挑着一个扁担，药都放在竹篓里，黎芊芊则拿着一摞药方，一边为他引路，一边寻找人家。
有些人看师辰风的眼神很怪，似乎是提防这个突然住进苗寨的新人，但大多数人都很热情，不仅打听了他姓甚名谁，差点都要给他提亲了。
“你装得确实很像个人。”黎芊芊道。
“你是说我的面貌，还是我的表现？”师辰风道。
“当然是表现。”
医馆没了黎芊芊，抓药的速度变慢了，宁如顾得前面就顾不了后面，很多时候都是黎人青把方子带回丰月居抓药的。
这也导致了第二天她和师辰风的工作量更加大了。
每日送完药，二人都是踏着夕阳回到了丰月居。
*
“我有些好奇，若是中了你的蛇毒，是怎样发作的？”黎芊芊道。
师辰风怔了一下，道：“你想知道？”
黎芊芊道：“是。”
师辰风道：“说实话，我也没用过，并不知道它会怎么发作。”
黎芊芊点点头：“等我回去查查。”
师辰风道：“这可以查到吗？”
“不知道，但总得找找。”黎芊芊又摇摇头，“妖族很早之前就出现了，但是不知为何，直到如今针对妖族的著作还是少之又少。”
师辰风道：“怎么？你想开此先河，写一写各种蛇妖之毒吗？”
黎芊芊道：“我平日里也接触不到妖，更莫说有毒的蛇妖，谈何著写……”
师辰风笑道：“你不过才活了几年，以后有的是机会接触妖。”
黎芊芊思绪飘远，整日跟着三叔在这山林里打转，自己却从未好奇过这山外都有些什么。
她道：“我同你讲了我家的事，你也同我讲讲你自己的事吧。你活这两百年，见识一定不少。”
师辰风摇头道：“我是见识了些许，不过也都是近几十年的事。我们妖族修炼一百多年，才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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