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房间的凉气逐渐扩大,严丝合缝地钻到领口、袖口,震得人一颤一颤。
灯灭后,视觉首先被剥夺,然后是被冻僵的四肢,袁意躺在床上,却睁着一双眼睛,望向天花板。
她看不清夜里的样子,熟悉的衣柜、书桌、地板在灯熄灭的那一刻全部失去感知,只剩下房间骤然多起来的呼吸声。
他在平稳地呼吸着,整个人和夜色融合,让人看不见、摸不到,只有根据房间内轻微到听不见的呼吸声才能确定周珩的存在。
袁意却已经乱成一团。
她的手指在紧张地发颤,拧起被子皱巴巴的面料,心跳在和呼吸一起加速,但也只好平躺着,然后望向根本看不清的天花板。
她突然后悔让周珩留下了。
锁上的大门,迟钝的母亲,甚至已经停了的雨,袁意看着那双深黑的眼睛,突然就被控制住了,于是她张开和意愿相反的唇,盯着他,做足了表情,面不改色地撒谎。
“哥,你走不掉了。”
“至少今夜,你走不了。”
袁意就这样撒谎,她装模作样的皱起眉,眼睛却不敢再去直视他,于是只好垂着眼,看向床尾的那一片空间。
足够宽敞,也足够他留宿。
她就这么鬼使神差地撒了谎,只是让他留下。
直到夜色彻底覆盖这间房间前,袁意抱着枕头,穿着睡衣,她半跪在床尾,一言不发地监督周珩洗澡,然后换上她的大码睡衣,再翻出陈年被褥,铺在了地上。
重新洗过的湿衣服被晾在空调口,乖顺地被冷风吹平皱痕,只要明天,明天天一亮,它就会干。
然后被它的主人带走。
那么下一次,又是什么时候,她能再和他见面。
或许过了明天,他就会因为今夜上头的情绪后悔,更加矜持地和她维持从前的关系。
袁意翻了个身。
她突然起身按亮了床头的夜灯,昏黄的灯光在夜色里弥漫,依旧看不见她床尾的人。
“怕黑吗?”
少年柔和的嗓音带了点半睡半醒的朦胧,从床尾窸窸窣窣地传来。
袁意侧卧着看夜灯,她眼皮沉重地下拉,但大脑却一阵阵的清醒,甚至在兴奋,就像她按耐不住的心跳一样,她根本无法控制它们。
“它们”总是在周珩面前失去控制。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于是只好睁着眼睛,任由时间一点点流逝,沙沙啦啦、沙沙啦啦,是被子突然滑落,然后鬼影一样的身影逐渐清醒,他赤脚走在地上,悄然无声地在昏黄的灯光下露出那张略微模糊的脸。
袁意的视力一直很好,她借着灯,一眼注意到他干枯的唇,是该补水了吧。
她想着,一边为哥哥糟糕的身体叹了口气,却下意识却舔了舔自己的唇,然后袁意发现,它们也是干燥的,甚至唇上的皮微微发硬,她也需要一杯水。
但袁意没有动。
她不知道为什么想了很多,却无法挪动身体,也想不出什么话,来打岔过去,甚至不愿意问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袁意的心脏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感,清晰的刺穿感反复将她拷打。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悲伤,只静静地看着周珩。
吹干后的黑发在补充睡眠的过程逐渐失去形状,它们柔软、凌乱地形成了奇怪地形状,他的眼睛也是,迷迷糊糊,看上去很清澈,有一种刚睡醒的朦胧感,在拧着眉看她。
“怎么回事?”周珩问,“不舒服吗?”
深夜的情绪总会脱离控制。
这是个难解的问题,就像周珩冒着雨来找她,她又撒谎留下他。
袁意轻轻闭上眼,她突然伸手就按灭了灯,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大着胆子,说,“没有。”
袁意睁着眼看着眼前看不见的人,对着一片黑,她突然开口,“财大和南大一个在北边,一个在南边。”
似乎有一只手伸出,然后随着她的话停顿下空中,然后又收回了。
袁意听见一声“嗯”。
“你当时明明说要去财经类。”她问。
但夜色里剩下两只握紧的拳,和注视着她的眼睛。
袁意突然觉得没劲,把被子向上拉了拉,让它罩住自己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然后看向黑暗处。
“那为什么要故意生病,拦着他们结婚?”
袁意的声音很轻,像一声委屈的叹息,滚烫的眼泪戛然而止,仅仅沾湿了被子的一点。
眼泪像是一朵雨花,它只绽放一朵,就截然而止,中断在浅色的被子上,露出一朵在深夜濡湿的水印。
“是因为不想我再住下去吗?”
“没有。”周珩干巴巴地打断她,但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释。
指甲很短,他却觉得要把手心挠出血,血是湿润的,很快就变得黏腻,就像他一样,一边在贪婪地拥有着从未拥有的东西,一边在自私地规划筹谋着。
他觉得这还不够。
远远不够。
他们的关系还可以再亲密一点,只需要装聋作哑地听完两个大人的宣誓,看他们手牵手,从民政局走出。
袁意的名字就真真正正地和他放在了一起。
他就可以心安理得、不再害怕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了,因为她已经属于是他的妹妹了。
但他是个贪心的人,牵着袁意的那三天,看她喜怒哀乐在一张脸上,看她毫无反应甚至是光明正大的骗了他。
周珩就感到一阵怒火,他始终牵着那只手,决定彻底拒绝松开。
那就让他一直牵着她吧。
他无法剖开内脏,给袁意看他黑色的心,里面装满了自私、卑劣、和见不得人的东西。
但她已经在哭了。
周珩听到空气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他弯下腰轻轻靠前,清晰地听到手指匆匆擦过脸颊的声音。
好像是在抹眼泪。
他的心脏猛地传来窒息的痛感。
他可怜的、单纯的、始终跟着他的妹妹啊。
周珩闭上眼,声音软得像是水,他假装没看出袁意在抹眼泪,低了低头,看着床上蠕动的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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