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之后,因要紧万安城内的授官仪式,王绍安便只能带着江音如和王绍文先行回了万安城。
原以为赵盼儿和王绍安久别重逢,定会跟着一同回去,可她却选择留下来陪王太初。
起初江音如也并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明州,可在得到范大人的承诺之后也便松了口。
用过早膳之后,明州府的官道上,范金谦携苏明远目送王绍安的车队离府而去。他深知前路自有锦绣前程在等着这个少年,他亦为大庆朝廷得此良吏而发自内心地欣喜。
“此事原和太初姑娘无关,太初姑娘能为范某献此良计范某已是万分感激,却不想姑娘还会留下来再助范某,范某先行谢过。”范金谦对眼前的少女早已没了成见,他心中了然,自己与王绍安囿于旧思、行事板滞,若当真失了王太初,这计谋怕是终究难达十全之效。
“我是念及明州城的百姓,我怕范大人过于呆板,不能让我如此良计发挥真正的效用。”虽眼下范金谦已是客气万分,可王太初在范府受的气确是还未尽消,她语气冷淡地说道。
“姑娘所言甚是。”范金谦哪里还顾得上王太初的态度,尴尬开口道,“范某此时确有一事,需得向姑娘请教。”
“范大人请说。”
“前日闻姑娘之言,我已将开银库之请拟成折子递了上去,可直至今日,此事仍滞于知府大人处,未得安排。”因为此事,范金谦也甚是着急,可偏偏他去寻知府大人,他都因身体不适将其拦在了府外。
“知府大人可有批折子,驳你之请?”
“那倒没有。”
“那便好办了。”王太初看了看周围之人,将范金谦拉到了远处,小声开口问道,“我只问范大人,若此事能成,此后升官晋爵的机会,范大人可想要?”
“范某做事从来不是为了这等虚名。”虽他认为此事是因他筹措军粮而起,有将功赎罪之意。可即使没有此事,他范金谦也定然不会置明州城百姓的生死于不顾。
“那便好办了,若范大人能独担此事败责,不涉知府大人,且将此事功果,尽归其名。如此,我断言是无人会阻碍大人开银库的。”
王太初面上没有半分赧色。其所言皆是官场中最为人不齿的秘辛潜规,可她神态泰然,语气平宁,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好。此番范某便放手一搏。若他日此计不成,明州粮价失序,朝廷降罪下来,我定当先送王姑娘离此危地。”范金谦抱拳道。
此刻他方明了,素日于女色无半分兴致的刘聿洵,缘何会倾心于王太初,甘为裙下之臣。
“那是自然,届时无需范大人相送,只要见事有不妥,你便是再想寻我也是寻不到的。”
待范金谦与王太初重返官道旁的人群中时,见赵盼儿正朝着车队远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盼儿姐姐既如此舍不得,何不此刻便随哥哥一同去万安?”
送走有公务在身的范金谦和苏明远,王太初凑近她的身侧打趣道。
“明州城内,我尚有事情还没打点清楚。”
“哦?是何事值得你弃兄长于不顾?”
“太初也知先父早逝有年,然黄册十年一修,其名至今仍在籍册之上。也正因如此,家中登记人丁未减,每岁输粮,仍需按全口之数缴纳。此番我留下来,正是要解决此事。”
“所以那日你风尘仆仆便是去解决此事?”
“正是,原想着既有里正作保,说的又都是实情,这事儿总该能顺利解决才是。”她叹气道,“却不想那些小吏只管籍册登记的数据,里正的保信是连瞧都未瞧。”
“基层官吏原是离百姓最近之人,本当事事为他们分忧解难,可如今确是这般怠惰推诿、见事便躲、遇责就推,就应该好好治治他们。我这便去告诉范大人,让其来管教一番。”
“万万不可!”见王太初转身就欲向范金谦离去的方向追,赵盼儿忙拉住她。
“姐姐莫要菩萨心肠,做错了事就得认罚,若事后你真觉得惩罚太重,届时你我再开口替他们求情就是了。”
“太初,并非所有的事情都需靠官大一级来压着解决。咱百姓自有我们的解决之道。历史的长河中,我们也有过无数次的自救。”赵盼儿眼中满是坚定,“这次我就想看看没有那些权贵的帮助,仅凭我们这些百姓能否将这黑白扭转过来!”
此时,一袭清风抚过官道之侧的田畴,垄上新插的秧苗轻晃如碧毯翻波,点点嫩绿里,尽是待秋的希望。
明州城的粮市鏖战开始的还算顺利,范金谦虽未得知府的首肯,可开银库时也并未有人对他多加阻碍。
就这样,在官府大量高价收购粮食的推波助澜下,明州城的粮价从往日每石二百钱之数,一路疯涨至每石八百钱有余,直叫寻常百姓望仓兴叹。
明州府衙门前更无宁日,常有百姓怒掷烂泥、抛洒臭货,民愤可见一斑。
后来也不知他们从何处窥得内情,知道此计出自范金谦之手,怒火难压,索性寻至他私宅前,同府衙一般,也让那宅院沾了秽、没了体面。
“范大人这几日不必去衙门点卯吗?何以这个时辰会在自家府中?”
王太初这几日忙着在各处奔波,给那些家中没有丝毫存粮的贫户送粮。毕竟计谋是计谋,若要真饿死人那便是天大的过错了。
“听说是知府大人特许的,说是范大人这些日子劳累可在府中办公。”沉水跟着王太初匆匆从码头赶来,喘着粗气说道,“可依我看,知府大人是怕范大人呆在府衙,百姓的不满会全冲着官府撒,让范大人回自己私宅,反倒能替衙门分走一些怨气。”
“范大人可还好?”
还未走近范府,王太初便闻到了一股腥臭味,那气味混杂着腐物的酸馊,让人不由蹙眉屏息。
范府的大门前,范金谦正仰着脖子擦拭着门旁的牌匾,身旁还有书生打扮的少年正蹲着擦拭地上的污物。
“我只知府衙门前如今满是污秽,没想到范府竟也一样。”王太初盯着仰头喘息的范金谦打趣道。
“他们也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说我与粮商勾结,故意推高粮价,中饱私囊,这不这些天门前全是这番光景。”范金谦也不着急停手,反倒自嘲了起来,“万幸城中尚有百姓念着我往日的一点情分,肯信我几分清白,愿意信我并非那般祸民之人,不然我真要觉得,这些年在明州的心血与奔波,全是付诸东流了。”
“范大人可不要如此妄自菲薄,我听家父说了,往府衙扔的那些秽物中,连排泄之物都有,但投到您这儿的,全是些烂菜臭鱼,可见百姓对您终究是留着几分情面的。”说话的正是蹲在地上擦拭秽物的其中一个少年,也就是范金谦口中那些愿意信他清白的百姓。
“你小子,难道还要我上门感谢你父亲不成?”说到此处,范金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将手中抹布一扔,“也不知你们这些烂菜臭鱼是从哪找的,饭都吃不饱了,还有心思找这些。有这闲工夫何不让你父亲下地干活,多种些粮食蔬菜才是正道。”
“谁让范大人也不辩解几句?百姓们都说了,只要范大人说不是,我们定会信你。可是那么多时日了,您偏一声不吭,大伙儿心里才渐渐没了底。”
“既然如此,那小兄弟为何还要来此帮忙呢?”王太初瞧着说话之人一脸委屈,问道,“范大人也未曾在你面前辩解一句,你怎么就肯信他呢?”
“自古便有徒弟不疑师傅,学生敬从老师的理。范大人不仅教我学问,还曾细细为我解读过《论语》,我......我......不用范大人开口,从他的眼睛里我就能看出来,此事和范大人无关。”少年字字皆带坚意,这便是他对心中信仰的执拗和笃定。
王太初看着范金谦红了眼眶,他或许可以坦然面对事败之后伏诛身亡、身败名裂的结果。可在重压之下仍然可以获得的信任,却是最让人温暖的。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擦了,反正擦干净了还是一样会被泼脏,都回家去吧。”范金谦转过脸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后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复而转身道,“都先去府中将自己收拾干净了,厨房内还有些米粥,用了午膳再走。家中困难的找管家领些粟米去,记住了可要省着点吃,我府中余粮也不多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就迎着王太初进了府,他怕自己在呆在这份信任中,会招架不住说出真相。
这次再回到范府,王太初的待遇和上次相比有了很大的提升,最明显的便是府中女使奉上的香茗,茶汤澄澈透亮,茶香浓郁芬芳。
“如今肚中都没半点油水了,范大人倒是舍得将好茶拿出来了。”王太初将茶盏握在手中,轻嗅埋怨道。
“哈哈哈哈----太初姑娘何必如此记仇,因为这事你都数落本官几回了。”范金谦边命人打来干净的水洗手,边问道,“可是码头有什么好消息?”
“蹲守市舶司数日,今日总算有越州的粮船离港了,怎么不算好消息呢?”
“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谋?离了港就不会再回来了?”范金谦的脸上仍有忧色。
“纵使识破了我们的计谋又如何呢?只要有粮船能换得金山银山而归。他们也知这是你我瓮中捉鳖的手段,但只要他们的心中仍有贪念,他们便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是瓮中的那只鳖,他们愿意赌的。”说到这里王太初轻笑道,“说不定他们还怕这瓮太小,容不下他们,非得争先恐后往里挤呢。”
“我倒是觉得奇了怪了,太初姑娘年纪轻轻,何来这些见解?”待范金谦擦干手,便回到了主座坐定。
“幼时家侧有一间耍杂铺,店主手艺精巧,所制玩偶甚佳。彼时街巷孩童争相购买,因此玩偶价格渐高。我有一友,见此以为可以图利,便购入不少那家的玩偶意欲转售。他也知玩偶紧俏,店主必会多做,他日价格未必能如今日一般。可即使是知道,他的贪念还是没能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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