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初从香铺出来后,脑中思绪纷乱如麻,脚步踉跄地朝着码头的方向奔去。
待好不容易在码头找到王绍安之时,却看到先前对他们下过逐客令的范金谦此刻也赫然站在码头之上。
“范大人?”
她向范金谦见了个礼,目光扫过二人时却愣住了。晨间还在范府与他们剑拔弩张的范金谦,此刻竟和王绍安相对而立,言谈间神色缓和,分明是商谈甚欢的模样。
倒是王太初像是不受欢迎似的,她人刚到跟前,范金谦脸上的缓和便瞬间退去,神情又冷了下去。
“没想到范大人忧心之事与你我相同,也是来码头查这粮价的。”王绍安并未察觉范金谦此时的变化,继续说道,“方才我寻了脚夫查问,这粮船之上的确是粮食,不是其他。”
王绍安将方才自己探得的线索一一说了一遍。
“那可真是怪事。粮草供应尚足,明州府内亦无大用、多购之需,那粮价何以暴涨至如此荒唐的境地?”
“粮价是在去岁秋末开始上涨的,当时是因为市场上有粮商不计后果采购粮食所导致。可待粮商离开之后,粮价却反而更高了。”范金谦叹了口气,羞恼地低下了头。
当时推动明州府粮价上涨的正是刘聿洵交给自己的那为了筹措西境军粮的十万两,而帮着操作这一切的正是自己。
即便自己反复推算,已然慎之又慎,可明州府的粮价在那时亦是有了一波小幅度地上涨。后来西境军粮案水落石出,军粮西运没了阻碍,刘聿洵便快马加鞭给自己递送了停止采购粮食的信件。
他原以为明州府的粮价会因为自己停止采买而回落,可谁知却恰恰相反。其价格自去岁起便一路走高,时至今日,仍在高位徘徊,始终未有起色。
他也考虑过或许是因为供应不足所导致,便时时来码头查看盘点,可亦未见有丝毫的起色。
可此事他却不能向外人道来,只能将这无法发泄的情绪撒在这个雍王友人王太初的身上。
“不是供应不足所导致,亦不是需求过盛所导致,那会是什么原因呢?”王绍安蹙眉。
“这的确是不合情理,可我调查数月,也并未参透其中奥秘。”范金谦近来实在难熬,这几个月里,他夜夜辗转难眠,将这粮价上涨的缘由和压力,全一股脑扛在了自己身上。
“常理无法参透的缘由背后往往有着见不得光的谋划,若连市理都解释不清楚,那便只能是人为了。”王太初看着眼前深陷在逻辑困局中走不出来的二人,询问道,“会不会是有人恶意抬高粮价?”
“绝无可能,朝廷对于恶意抬升粮价者,惩罚甚严,轻则笞杖、罚钞,重则抄家、充军甚至斩首。另外粮商之间可互相监督告发,告实者朝廷亦有赏赐。”范金谦连连摇头,“此等酷吏临之,此等监察环之,又有谁敢冒死行险呢?”
“那如果他们已经结成联盟,互相包庇,人人都是导致粮价高悬的罪魁祸首呢?”王太初的猜想如惊雷乍响。
“要想联盟所有粮商一起哄抬物价并非易事,能够做到此事之人微乎其微。”王绍安虽惊谔,却很快从中整理出了头绪。
“那便只能是越州府的粮商了。”
“明州府虽也有田地,可多数的粮食还得依赖越州府,若没有越州府的粮商带头,这粮价也断然不能涨起来。”王绍安轻声分析着,“可晚生还有一事不明,既然粮价飙升,朝廷理应开仓放粮才是,为何范大人不那么做呢?”
“我找人细细算过,即使我将官仓内所有的粮食全部放出,恐怕也只能维持一时。如今还不是最要紧的时候,我还不敢如此行事。”
“眼下看来,范大人没那么做倒是对得很。”王太初在抛出观点之后一直没有言语,这才开口说道,“既然是人为,那官府放多少粮都是无济于事,反倒倾囊而出,没了后手。”
她歪着脑袋,像是已经琢磨出了一二。
“你可是有什么主意了?”王绍安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妹妹,便开口问道。
“范大人可能调动银库?”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愕然。
“银库启是说动就动的?”王绍安开口责备,“莫不是你想将那些粮食悉数买下,再低价卖给百姓吧?”
“这是兄长你的菩萨行径,对于无赖自然要用无赖行径。”
“太初姑娘且先说说,如若方法可行,范某愿意用官帽给姑娘作保。”范金谦早就没了先前对王太初的冷言冷语,反倒急迫问道。
“这世间本就没有长聚之盟,其聚为何,其散亦为何。”王太初看着范金谦急迫的样子,想到自己在范府的遭遇,反而卖起了关子。
“你是要用利益打破他们的联盟。”王绍安见王太初在要紧之时停了下来,催促道,“莫要卖关子,有何方法直说。”
“将明州府的粮价抬高,让那些贪得无厌的粮商将粮食运进来,然后开仓放粮,关门打狗。”
“还要更高?”范金谦的背后直冒冷汗。
“当然要更高,只有更高的利益才能驱动他们打破联盟。”王太初笃定地点点头。
“所以你问银库之事,是为了用更高价格去收那些粮商的粮?”
“自然,此事只能由官府出面,一则,统一调度更有效率。二则,眼下只有官府有此能力,总不能组织百姓高价买粮吧。”
“可正如我先前所说,开仓放粮只能缓解一时。”范金谦细想之后问道。
“故粮价务必高于此刻,且需高之甚多,方可引足够多的粮食到明州。”
“放粮之后呢?”范金谦追问。
“切断水路,将这些粮食困在明州。”王太初见范金谦面露难色,继续说道,“范大人莫以此举非君子行为而犹疑,须知待小人者,当用小人之法。”
“那如果他们结盟牢固,反倒在高价卖粮之后全身而退呢?”王绍安在旁问道,“如若他们没有大批量将粮运来明州,那我们就只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凡事总有风险,此招唯一能保证我们胜利的关键便是人性的贪婪。”王太初摊手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如若真如哥哥所言,那我们也只能是赌输了,届时我们三人便只能是黄泉路上相见了。”
“太初姑娘放心,如若真的赌输了,朝廷怪罪下来,此事也是由我一人承担。”范金谦像是已然笃定要行此险招。
“范大人何出此言,主意是我们三人所出,后果自然也需得我们三人承担。”王绍安慌忙解释道。
“也可以是你们二人。”王太初瞪大眼睛看着王绍安,一副为何将我拉下水的表情。
“你是跑不了了。”王绍安亲昵地指着她的鼻尖笑说道。
“也是,这般机巧的招数,想来也不是二位谦谦君子能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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