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所来之人,非是顾承禾,而是顾钊,他奉顾承禾之命,来送开业贺礼。
难为他百忙之中还抽空记着,罗姈只好记下这份情。
冬日昼短,才申时三刻,赤红如血的晚霞便散布天际。
入夜起风,罗姈与小春束紧风帽,裹好袄子,顺着青墙小路抄近道回了将军府。
忙活一天,小春饿得饥肠辘辘,怏怏问:“娘子,咱们暮食吃什么呀?”
罗姈想了想:“炙肉如何?就在院子里炙。”
“院子里?”小春惊道,“这天都黑了。”
刚入夜黑得还不算彻底,借着阶前的光还能看清吞吐的寒气。
“就是要天黑炙肉,你想想,把那火架子一架,在外面一边烤火一边吃肉,又暖和又方便,烟子还不呛人,万事皆宜。”罗姈一边搓着手心一边道。
围炉炙肉,光是想想涎水都要淌出来了。
主仆二人都是行动派,不一会儿就准备好了食材与配料,就是这炉子是个实心的,在厨房里搬不出来。
无奈小春寻了院内的小厮阿山、阿海挪了个碳炉过来。
“劳驾二位,受累搬到院儿里。”
二人连道不敢,并忍不住问:“小春姐姐,夫人这是要做什么呀?”
罗姈端着肉从台阶上下来,朗声相邀:“炙肉吃,你们也一起来吧。”
兄弟二人急忙放下碳炉,还差点儿砸了脚,连连摆手:“这怎么能行。”
“我晓得你们的规矩,过酉不食嘛,这不还没过,不妨事。”罗姈笑着招呼,夜中眼眸如碎星。
两人忙不迭后退:“谢主子体恤,我们已用过定例了。”
推脱完一夹尾巴就跑了。
唉……罗姈与小春对视一眼,没口福也是没法子。
她们搬来椅子坐下,径自穿着自己想吃的串儿。
小春贪嘴,将红柳木枝塞了个满满当当,罗姈失笑,敲了她一下:“挤成这样,小心里头烤不熟。”
“喔……”小春恋恋不舍地取下两块豚肉,“不过娘子,怎么暮食的肉切这么大啊,比午食要大许多呢。”
“咱们自己人吃当然是量大管饱啦。”罗姈理所当然道,给自己串了两块最好吃的护心肉。
炭火已烧得很旺,将豚肉串架上去,刷上茱萸辣油,火舌一舔就滋啦滋啦作响。
油边脂肥,旺火烧得滴油,全落在碳上,风烟一起,香味窜得老高。
眼见着粉白的肉逐渐变成焦褐色,罗姈就着热气直直咬下一块来,油脂在口中爆发,和精肉并在一起,又弹又嫩,肉质紧实,汁水爆满。即使没有撒料粉,提前腌过的原味也不逊色。
就是这个小烧烤,爽!
小春也一连用了好几串,拿新串时突然看见水缸后头人影攒动,警觉道:“谁?”
罗姈循声望去,半黑的夜里,水缸后头一下子滚出来四个人。
“哎呦!”
也不知是谁踩了谁一脚,四个人七零八落摔成一团,慌忙爬起来给罗姈见礼。
他们四个是顾承禾专门安排的下人,很有眼力见,平日在这院里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你们……在干嘛?”罗姈举着串,边吃边问。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阿山捅了下阿海,阿海杵了杵阿莲,阿莲又去戳阿香,最后阿香站了出来,尴尬笑了两声:“嗯……我们怕夫人用膳渴了,来送茶水。”
“茶水呢?”
然而是两手空空。
罗姈了然一笑:“傻站着做什么,忘在路上就去取啊。”
四只好奇心重的“小老鼠”互相推攘着飞速逃走。
“娘子我再去多切些肉来?”小春看向四人慌张的背影,眉眼含笑,放下盘子。
罗姈嘱咐:“多切些,还有厨房里的年糕、香蕈,都一并拿来吧。”
须臾,四人提着铜壶就来了,还怪有心的,另烧了个小炉来温着水。
阿香低头斟茶:“夫人请用。”
罗姈抿了一口就放下,直直递了个肉串过去:“茶不错,赏你的。”
阿香一怔,连连摆手。
罗姈只好递得更近,用眼神告诉她,可以吃,没关系。
阿香偷偷咽了口口水,心中告诉自己,这是主子赏赐,不能不接,才终于说服了自己,犹豫着接下了肉串。
学着罗姈的模样,大口扯下一块豚肉,舌尖方接触上,混合着的咸香与热辣就击中了她,一切滋味都恰到好处,脑子里就只剩下两个字——绝了!
明明尝得出就是常规调料,可滋味就是格外香,难道说是因这般炙烤的缘故?
阿山他们在后头瞧着都羡慕极了,是以小春将肉串分给他们时,个个手比脑子还快。
“都放心吃吧,若是将军怪罪,我担着。”罗姈宽慰。
既然吃了第一个,那便有第二个,后来干脆又搬来四个矮凳,热闹地围坐在一起。
阿山阿海穿串儿,阿香烤香蕈,阿莲烤年糕,小春烤肉,罗姈指导,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香蕈和年糕是早就放在架子上的,已经差不多烤好了,罗姈分给他们四人尝鲜。
经过这一会儿大家都知道罗姈是个极好的主子,便也不拘着,放肆吃了。
棕灰的香蕈染上烟熏火燎的烙印,变得那么柔软可爱,肥嘟嘟,颤巍巍,像肉一样饱满,却有肉没有的特殊香气,一口下去汁水充盈齿间,那是泥土与大地的味道,清新又甘甜。
“要我说,这香蕈比肉还要好吃,从前怎么没觉得呢,夫人您真是太有本事了。”阿海不禁道。
“香蕈好吃,不过要说这山珍中最好吃的,当属松蕈。”边吃着,罗姈开始勾引大家的馋虫。
“松蕈?”阿山阿海,阿莲阿香齐望着,求知若渴。
罗姈怡然道:“也是香蕈的一种,它只有在夏秋之交的雨后,还要在山林里的松树底下才找得到。澄黄靓丽,肉厚且香,跟一般的香蕈还有点不同,口感带点脆生,有点像……鳆鱼。”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遇上了千万要挑个儿小的,越小越有滋味。”说着说着罗姈把自己都给说馋了,“清炒也好,炖熏腊更是一绝,混着油脂,甭提有多香了。”
当然,为了不影响大家的食欲,她也就没提松蕈因特殊的生长条件,吸收枯枝败叶长大,是以底下全是腐虫……
听罗姈说完,一点儿香蕈早就被瓜分殆尽,于是众人不约而同地抢起年糕。
年糕被罗姈压成扁扁的长条,据说这样烤受热均匀,脆皮面最大。
实践后果然不错,焦脆的表皮与粘糯的内里在口中纠缠,米香浓郁,即使不沾调料只吃本味也是极好。
“若是能有蜜糖就好了,薄薄地刷一层,不知多香……”罗姈支着下巴畅想。
“这年糕还可以沾蜜糖吃吗?”阿莲问,两眼亮晶晶的。
罗姈点头:“当然,甜的也行,辣的也行。”
阿海马上道:“蜜糖咱们小厨房没有,府里的大厨房有啊。”
“这……”罗姈小心道,“我能拿?”
毕竟她也算是寄人篱下,可以随心所欲?
一直默默撸串的阿山站起来:“我去讨要。”
未几,阿山回来了,左手提了个桶,右手挂了个篮,揣得满满当当,步履艰难。
众人迎上去解救他,罗姈疑惑:“不就是拿罐蜜糖吗,怎么带回来这么多东西?”
阿山挠挠头:“在大厨房遇上了管家,听说夫人做菜缺东西,一股脑塞给我的。”
指了指桶:“刚捞的河鱼,”又指了指篮,“庄子里送来的芋头、洋芋、新鲜韭菜。”
罗姈瞧了瞧,确实不错,尤其是这韭菜,水灵灵的。
大手一挥:“统统洗了,咱们今日炙个尽兴。”
阿山又从篮子里摸出两个特别精致的异域小罐:“夫人,管家问您缺调料,孜然和茴香要不要?”
什么?!
“还有孜然和茴香?”罗姈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要知道这俩玩意儿在古代的稀缺程度也就是胡椒能与之相较了。
阿海他们不以为奇:“阿郎在边境打仗,府里西戎的好东西不少。”
阿山点点头:“管家还说夫人且用着,明日将胡椒找到也一并送来。”
乖乖,这些东西她都能随意取用?
阿香安排罗姈坐下:“夫人安心,阿郎吩咐过了,您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这么说那她可就不客气了,罗姈叫来小春:“再把那羊肉切了,今个儿让你们尝尝正宗羊肉串!”
“羊肉……给我们吃?”阿海他们都蒙了。
羊乃贵品,非贵人不能食也。
阿莲忙道:“夫人这可使不得,与主子同食本就坏了规矩,份例皆有定数,我们怎能……”
罗姈打断:“不打紧,我请你们吃,算我私人贴补,你们多学学小春,她就是跟着我吃圆的。”
“娘子!”小春气得直跺脚,鼓鼓的双颊格外有说服力。
“快去,都把菜弄好去,再耽误火都要熄了,”罗姈催促,“那芋头和洋芋别洗别切,咱们最后用炭火煨着吃。”
虽是这样说了,四个下人仍是战战兢兢。
直到罗姈将羊肉串硬塞到他们手里,他们都不敢吃。
然而这羊肉串实在是太香了,馋得人津液止不住的往上泌。
在罗姈的再三催促下,最后还是胆子最大的阿香,耐不住勾引,轻轻咬了一小口。
唔!她的五官明显雀跃起来。
甚至不由地闭上了眼睛,感受每一丝肉汁在口腔里徜徉。
羊味虽大,可经过香料的托举,变得厚重丰腴。每一口都能明显嚼到香料的颗粒,那迷离的风味,轻纱般拂过心坎。
经此一串,即使相距千里也足以窥见神秘的沙都风情。
有人带头,其他人便也安心用了。
罗姈看见他们满足喟叹,简直比自己吃上还要开心。
就这会子没注意的功夫,一阵小风倏地扫过,火借风力一下子蹿了起来,把架子上正烤着的羊肉给点着了。
好容易弄灭了,反面全都烧糊了。
罗姈削了一块羊肉自己尝了尝,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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