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舟，泊浅洲，桨声咿呀唤女流。
梳花鬓，着红绸，一入寒波不回头。
月上梢，舟影摇，白骨伸手扯裙腰。
张家女，莫哭闹，今晚随船做新娇。
……
一大早，姜家门外就响起孩童们打趣的歌声，河娶仪式有喜糖吃，孩子们这会儿来讨糖呢。
紫珞在给池楚浠梳头发，将一朵红花别了上去。
“娘子，这怎么就穿上喜服了，以后可怎么办啊，以后再穿就不吉利了。”
紫珞望着铜镜里的美娇娘，为她可惜。
多么重要的仪式，今日白白送了人，替别人穿了嫁衣。
景序昭靠在门边朝她看来，先前已盯着看了许久。
“好看。”他说。
池楚浠看着他笑笑。
“今日偏要看看这个顾启明到底有何来头。”她道。
景序昭道：“多半不是你要找的人。”
池楚浠也觉得这个顾启明不是她要找的人。
都知道姜家人疼女儿，姜夫人在人前要表现出不乐意的神情来。
她一进门眼睛就像是哭过，姜夫人道：“主簿来接人了，出来吧。”
池楚浠戴了一条红色面纱，好掩住一大半容貌，她拿起桌上的却扇挡在面前。
屋子里除了她再没有别人，景序昭和紫珞已不见了踪影。
扶新娘的丫鬟是姜家的，还有两个丫鬟是顾启明带来的，就跟在池楚浠身后，她们手里端着装喜果子的呈盘。
丫鬟撒了糖出去，候在道路两旁的孩童纷纷接了，他们叫嚷一早上了，也该得点糖吃。
平日里拿了喜糖要道谢，不过今日不必道谢，看看主人家那死了亲人一般的脸色，孩子们都知道不该说的话别说。
姜老爷直接称病不出席，姜夫人红着眼眶送女儿出来，送出门口便没有再走了。
她倚在门边低声呜咽着。
看热闹的婆子唉声叹气地互相嘀咕。
“可怜的丫头。”
“不可怜呢，说不定她嫁过去一同做了仙人，今后你还得供奉她咧。”有人道。
“送你家闺女你乐意不？”
“我乐意，你没看着有钱拿嘛，顾主簿给了姜家钱，说是江仙的聘礼。”
“人家姜家不缺那点钱，也就你掉进钱眼子里了，闺女都要卖。”
“嘁！”
大家聊着聊着互相瞧不起对方。
池楚浠在丫鬟的搀扶下缓步走了出来。
顾启明在前方领路，一条蜿蜒小道直接通往灵江岸边。
他道：“嫁给江仙是你的福气，不必跟你娘一样丧这个脸，去成仙是好事，旁人求都求不来。”
池楚浠默默听着他说话，脚步稳稳地往前迈。
今日的雾很浓，池楚浠与顾启明就隔着不到十步的距离，她都看不清他的模样。
顾启明就更看不清她了。
越靠近江边雾气越浓，丫鬟扶着池楚浠道：“娘子当心，慢些走。”
池楚浠浅浅地应了一声。
去往江心的船已经在等着了，丫鬟们全都退到后方，不跟着上船。
顾启明在旁边看着，池楚浠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脚下，踏上了那艘小船。
顾启明对船家道：“去吧，送完就回来。”
船家吆喝：“新娘子出嫁咯！”
船身动了动，开始朝江心驶去。
池楚浠弯了弯嘴角，朝顾启明的方向唤了句：“顾伯父，您可还记得‘此鸟亦逐春光，似你我少年心事’？”
池楚浠说完，船就已经离岸有一段距离了。
顾启明看见她取下却扇，但却看不清她的脸。
他愣在原地，呆呆的仿佛失了魂儿。
他不知那句话是何意。
池楚浠没听到顾启明有任何回应，只隐约看见他站在原地没有离去。
他一定是没懂她说的是什么，鸟是哪只鸟，少年心事又是谁的心事。
他全然不知。
池楚浠心中有些阴郁，此顾启明与阿耶说的顾启明许多东西都对得上，地址是对的，去长安是对的，可偏偏他没有孩子，还不懂父亲与他之间的趣事。
怎会有这么相似的巧合。
若他真听懂了，不该是方才那样的反应。
“此鸟亦逐春光，似你我少年心事”，此话是父亲写在信上的，大抵说的是他与顾兄曾醉卧堤岸，笑指飞燕曰：此鸟亦逐春光，似你我少年心事。
彼时他们的心事就是考取功名，为民请命，一腔热血，只为海晏河清。
顾启明听到这话不该无动于衷才是。
站在岸边的顾启明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一细想方才听到的话就觉得不对劲。
什么鸟，什么心事……
难道是顾启明从前的旧事。
他黑着脸转身吩咐属下：“快，回家。”
没等到船夫回来顾启明便匆匆离去，往常他都是要等船夫的。
见主簿走了，远远看热闹的百姓也渐渐散去。
灵江上浮着大雾，什么也看不清，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要真有什么稀奇事的话，待船夫回来他自会与人说起。
邻居路过姜家时听见屋里有人哭泣，听起来像是姜家夫妇在哭女儿。
路过的婆子跟另一个婆子道：“哭也无用，这人都嫁了，还能如何。”
“主簿不是说了嘛，能嫁给江仙是他家闺女的福气。”
两人说着渐渐远去。
浓雾还未散去，池楚浠早已拿开却扇，她站在船头左右环视一圈，什么也没看见。
船夫提醒她：“娘子还是拿扇面挡住吧，担心你见了仙人真容会惊着，怕惹恼了仙人，还是挡着吧。”
池楚浠没有听他的，只是笑道：“你见过那白骨舟人的真容？”
船夫摇摇头：“我不曾见过，唯有江三郎见过，可他如今不渡船了。”
“你还是头一个不哭哭啼啼的新娘子呢，先前那三个一到船上就吓得腿软，哪里还敢如你这般有说有笑。”
“只是你这声音听着似乎不像姜二娘子。”船夫说着特地朝池楚浠扫了一眼，也没怎么细看。
“姜二娘子我倒是远远见过几次，也听过她说话，确实是不太像，大抵是长变了。”船夫自言自语道。
池楚浠弯起唇角道：“女大十八变嘛，况且我今日画了红妆，模样自然有所不同。”
船夫觉得也是如此，姑娘家化个妆他就不认得了。
小船在浓雾中行驶，这位船家是个老手，看不清前路也能辨方位。
池楚浠感觉他们离江心越来越近了。
“到了。”船夫说。
眼看着方才还什么都没有的江面，忽然就多出另一艘船，就离他们一步之遥。
这个距离太近，池楚浠有被惊到。
船家知道白骨舟人的船出现了，他很是畏惧，不敢抬头看，只闷头把自己的船朝他靠近。
“你去吧。”船夫对池楚浠说。
池楚浠盯着对面的船，白骨舟人就在她面前，宽松的衣袍底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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