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走到了门口,舒大学士正在那儿踱步徘徊。
自打出了昭琅这麻烦事,夫人不愿搭理他,他只好每日入寝前都在门口守着,以示诚意。
见了他,丫鬟念头一转,脚下稍顿,朝他走了去。
今夜无月,清癯的中年文士一目十行看完信件,脸色冷了下来,总是好说话的弯着的嘴角抿的平直。
……
正值稻谷成熟之际,按照往年惯例,圣上要领王公大臣到庄子去行亲耕礼,割下成熟的稻谷祭祀,此次允带家眷,祭礼在三日后,舒大学士叫两个女儿收好行李先行,即日就启程去。
这事未与夫人商量,直接通传了两位小姐,舒夫人听闻之时,两女儿的行李都已经装车了。
石砚堂的讲学就在这几天,舒兰汀跟了大学士去皇家田庄,还怎么去认识外家表哥?
舒夫人心生不悦,叫人送了信去府衙问舒大学士,但派去的人竟连老爷的面都没见着,只有个小厮只满脸无辜的说,不是夫人先说,老爷的事不要再拿去烦您么?
此举将气的舒夫人胸闷,在房中砸了东西,等到半夜,那总在院外候着的大学士却不见踪影。她彻夜无眠,只得又修书一封,向岑府解释,这信与上一封只隔一天,岑府没有回信,想是觉得她反复无常,不愿理会。
她气她的,这边,舒兰汀随着马车哒哒一路,在黄昏时接近了皇家田庄。
这路程不近也不远,她准备了一大袋零嘴,路上若有小贩在卖新鲜瓜果,她必定叫停马车让人去买,再分给所有下人吃,这一趟下来人人的嘴都没怎么停过。
舒明玉靠着马车闭目养神,睡了一觉,一睁眼舒兰汀就凑了上来,献宝道:“套了皮圈以后马车是不是很稳。”
舒明玉:“…………”
舒明玉选择继续闭眼。
舒兰汀实在是好无聊,话本不敢看,怕被舒明玉告状,零嘴吃饱了,没人和她说话,简直闷死她了。
她撩开帘子朝外看,山清水秀、夕阳西下,远处有建筑掩藏在树后,那是此行的下榻行宫,好在是终于到了!
交了帖子请守卫放行,数辆马车行进别宫之中,此处已经布置好了防卫,在金吾卫和燕北军中各调遣一队精兵,分别负责内外安防,此时外头这圈都是燕北军,个个十分神气,站如标枪,身上的黑色盔甲在发亮。
舒兰汀跳下马车,前方回廊里,一个身影带队走过,腰配银剑,面目俊朗桀骜,他走过之时,燕北军都低头行礼,齐呼将军。察觉到这头有人,他侧过头来,露出锋利五官,双眸漠然的扫过舒兰汀一行人。
舒兰汀冲他嘻嘻一笑,他表情未变,只是那份冷肃被翘起的唇角给冲淡了。
“晚点找你!”舒兰汀向萧朔做口型。
她自以为很隐蔽,其实很明显,舒明玉冷冷的瞥了过来,小夫子的脸更板了几分。
两姐妹到厢房放置了行李,不等舒兰汀躺好,舒明玉来拉了她,冷冰冰的说要一同去给舅舅请安,舅舅岑仪林是礼部尚书,此行已先一步到了,临出门前舒夫人叮嘱姐妹二人,务必先去找舅舅。
舒兰汀唉了一声,跟了过去。
此次祭祀是礼部负责,岑尚书一切亲力亲为,忙得脚不沾地,姐妹俩在厅中坐了好一阵才等到人,相互间说了些漂亮话,坐不了一炷香,又有人来寻岑大人,岑大人答说马上就去,见状,二人不再打扰,欠身离去。
走在环廊之中,山水映着建筑,十分好看,舒兰汀慢悠悠踱着步,也品了出来,家里和这位舅舅实在不怎么亲。
脚下悠悠,转过一个拐角,经过了另一边厢房,一位贵女正在卸行李,活是下人在做,她百无聊赖的卷着马鞭玩。
舒兰汀一看,马上叫:“李環!”
李環回过头来,顿时也笑逐颜开。
有了小伙伴,舒兰汀哪里还会肯跟着小夫子姐姐回房,欢天喜地的留在了李環这儿,听她介绍说还有谁谁和谁谁都来了,晚上要一块儿去外边麓谷烤羊腿、骑马、看星星。
来时无聊沉闷的心情一扫而空,舒兰汀喜悦地想这地方来的太对了!
而另一边,舒明玉自行回了房,丫鬟已收好房间,布置的简洁雅致,并在四角放好香包,不一会儿已是暗香盈盈。
舒明玉落座桌前,执起笔来,欲要修书给母亲,告诉她一切安好,那笔却迟迟落不下去,因她心中并不安定,总是浮现一张男子面庞。
“大小姐!”丫鬟急忙跑进来,惊的风铃叮当,舒明玉蹙眉看去,丫鬟那脸红扑扑的,对她道:“萧、萧将军来访!”
舒明玉大吃一惊,毛笔落在纸上,酿出乱糟糟的墨迹,她无暇理会,心口如小鹿乱蹦,“在、在哪里?”
“在门外呢,是否要见?”
自然要见!舒明玉跑到门口,脚步又顿,提着裙子跑回桌前,补了些口脂,这才出去了。
萧朔抱着剑在门口等待,肩靠深红色木栏杆,束起的黑色马尾静静垂落,听得脚步声,他回过头来。
目光先落在舒明玉脸上,接着越过她向后,没有看见其他人。
“萧将军,”舒明玉莲步轻移,向他欠身行礼,鬓发后耳根微微发红。
“将军来访,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无事,萧某突然造访,冒犯了。”
舒明玉轻轻摇头,“不会。”
萧朔又看一眼她身后,门半敞着,里头空空的,只有个扫地丫鬟,舒大学士临时报了家眷二名,行宫中只腾出一间女眷厢房,让两女同住,舒兰汀应该也在这儿才对,她人呢?
舒明玉敛首轻声道:“上月在香积塔得将军相救,还未谢过,将军便匆匆离去,未留姓名,这些日子明玉几番找寻,均未果,直到将军打马游街,才知道您是明玉的救命恩人。”
萧朔道:“护卫百姓安宁乃职责所在,不需言谢。”
“将军大义,明玉却不可理所当然,”舒明玉悄悄抬眸瞧他一眼,不敢多看,很快低头,“此处风大,请将军移步厢房,喝些淡茶可好?”
“不了,还要巡察,”他随口拒绝,“换岗差不多了,我这就要走了。”
舒明玉:“这样快吗……”
萧朔又朝里看一眼,这眼被舒明玉察觉了,她心中的雀跃瞬间消散,被郁闷取代。
萧朔不多停留了,随意点了个头,快步离去。
舒明玉微微发怔,站在原处,嘴唇咬的没了血色。
夕阳已经全部落下,天际只留一线红,月亮在另一边高悬,泛着皎洁的光,山下谷地离着行宫不远,面朝一片平坦的稻田,风吹拂着,稻谷如波浪一般。
舒兰汀与李環在此处烤羊腿吃,同行有三四个认识,还有一些不认得也能一块儿玩,她听了其他人说起,才知道大家都是两三天前抵达的,这会儿来的人可没几个。
舒兰汀没往别处想,只觉着是她爹每天在夫人、公主之间为难,把这事忘了吧。
说起忘,舒兰汀摸一摸后脑勺,她是不是忘了什么?唉,忘了。
“舒兰汀,滑草你去不去!”李環在另一边叫她。
“去去去!”
舒兰汀跑过去,“对了滑草是什么!”
谷地半坡有大片草,一人在屁股下垫一片皮革,从上往下滑,就是滑草。
原理简单,玩法刺激,从高处迅速滑下,那种失重感叫人心口砰砰跳。
舒兰汀太喜欢了,跑上滑下,溜了十几个回合。
姑娘们在此处尖叫笑闹,在山坡和谷地里留下了自己的身影,不知不觉到了深夜,大家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去,时间实在不早,不敢大声说话,遇到守卫也赶快比上嘘声的手势,生怕惊动大人们。
舒兰汀寻路回到房内,轻手轻脚的将门关上。
一转头,微弱的烛灯下,披散着头发的舒明玉从床上坐起来,也不知道是刚醒还是没睡,“你去哪了,见谁了?”
“和李環她们几个,”舒兰汀十分不好意思,“玩太晚了,吵醒你了么?对不住。”
她那一身都是乱七八糟的草、泥土,舒明玉定定看了她一阵,闭眼回到床上。
“明日不要了,”那头飘来这样冷冷一句。
舒兰汀:“喔……好。”
一觉到明日,李環说,山上还有个冷泉池子、一片更高的草场。
这回骑了马,是安鋆公主去找人要的,说了是给贵女们用,都选的温顺漂亮的大马。
有了马,更撒欢的玩,除了庄子稻谷被围起来,附近其他地方被逛了个遍,还从挨着的村落里买了几壶当地酿的果子酒。
于是这天再次玩到了很晚。
子时,是安防队伍完成接班的时候,萧朔盯着所有位置都重新填上人,回到自己房中去休息。
刚推开门,他便察觉不对——房中有人。
腰间的刀出鞘,银光映着冰冷双眸,在天花板反射出一道光。
脚步落地无声,转瞬他将整个房间扫视一遍,目光落在床榻的隆起上。
一只脚,雪白玲珑,从被子里伸出来,那是姑娘的脚。
萧朔一愣,眉头黏的更紧。
刀归鞘,但面色不好看,又是谁做出送美人这种混事?萧朔脑中闪过几个大人的姓名,但首先,是冷脸去叫了亲卫。
亲卫刚打瞌睡了,闻言一激灵,立即上前听令。
门打开,风哗啦一下刮了进来,萧朔冷道:“是谁让——”
动静搅了屋内人的清梦,她翻了个身,脑袋露了一半出来,头发铺在床沿上,衬的那人像个猫儿似的小。
话到嘴边,转了个调:“不早了,你去休息。”
亲卫自认为明白了,立即快步离去,连着周围一圈同僚都拽走。
如此一来,谁也听不到不该听的动静,对缺乏经验、虫子都没见过几条母的他来说,可以说是心思缜密了呢。
屋内,萧朔回到床边,拉开被子,舒兰汀睡得很沉,还打着小呼噜。
他沉默。
“舒兰汀。”
“醒醒。”
“吃饭了。”
“有猪蹄。”
萧朔拍了她两下,叫了数声,没有一点反应,像睡自己的床一样踏实。
床头挂着萧朔的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民间说将凶器放在床头可以驱邪,萧朔有所怀疑,眼前这不就被小鬼压了床么。
他弄不醒舒兰汀,也就算了,去另一边简单沐浴洗漱,再拉出一张长塌拼在床边,把舒兰汀卷到塌上,他要睡自己的床。
夜里,舒兰汀半梦半醒的,想自己来找阿朔,阿朔回来了吗?
坐起,懵了一阵,觉得人好像还没回,于是爬上床去睡觉。
清晨,亲卫前来敲门,提醒萧朔要起了,军中纪律严明,每日早练,萧朔会最先到练武场内,一个一个点名,因此他总在这个点起来。归朝以后,他身上还挂着战时武职,暂未定新职,每日被迫卯时上朝,又更早了一些。
他听见门口浅呼,人已醒来,睁开眼睛,今天的开门红,是有一只脚,踩在他脸上。
如何描述那姿势呢,舒兰汀的脸向着床尾,怀中抱着整卷被子,上半身很规矩,下半身……
萧朔把她的脚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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