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下了两天的绵绵小雪,方轻轻地落在亭舫梁栋上,就绽放成点点霜花,顽皮地又溅到泛着笑颜的人们脸上。
穿过街市,便见有许多屋宅敞开着大门,其内时常有人头交汇,正在洒扫门庭,抑或张贴对联、清点年货。
原来眨眼间,在这越来越浓的年味里,兴德十七年年历已翻至腊月二十六日。
再过两天,朝里的大人也将休沐,不管今年光景如何,家家户户都期盼地等待着这一年中最重要的团圆佳节的到来。
今日难得阳光灿烂,似乎连天帝都在与普天同庆。
尚怀真原想着永兴面馆要干到腊月二十八再歇业,然后自己到码头边上支一小摊多赚几天快钱,不过昨天薛秋华来找说薛父有邀,便觉得也不差这两天生意,就提前两日闭店了。
从枕头下再拿出自己连夜总结的合作方案看了一遍,该说不说,之前为了解压而练的硬笔行楷,转换成毛笔字居然这么好看。喜滋滋地欣赏了一会,才慢腾腾地把头又钻进被窝里套起保暖的衣服。
昨天来月经了,还好自己的衣服一直都没让她们帮忙洗,现在除了尚广明,她还是不敢和任何人坦白自己的性别,一旦露馅,重归流民身份的话,她可不自信自己能有白手起家的运气,真实情况可能在保证生存的第一关就倒下了。
只是这偷偷去买的粗棉月事条,也太刺挠了些,虽然寒冷让全身都不舒服把这种感觉稍稍中和了一下,但用着还是太难受了,换用贵一点的棉或许就会好一些。
果然处处都透着赚钱的理由。
刚爬起来穿好鞋子,门就被大力敲响,林映瑶在门外一直“怀真哥哥,怀真哥哥”地叫,让她感觉自己都快变成一只大母鸡了。
这小丫头乍看着防备心挺重,实则对她好一些就是个没心机的,才相处了几天,行事便风风火火了。
无奈地拉开门,看着她樱桃小嘴上偷抹的口脂,搓了搓她的两个小发髻,好笑道:“怎的是瑶瑶你来叫我,是昨天那个姐姐来了吗?”
林映瑶没想到尚怀真第一句话问的居然是昨天的那个女子,开心的大眼睛中闪过一丝幽暗,使劲地把头抬高,想让她留意到自己的嘴唇,盯着她道:“是的呀。怀真哥哥你看我今日的嘴巴好不好看?”
俏皮的话从面无表情的脸中说出,尚怀真哭笑不得,揉着她的头按下去,笑道:“当然好看,要常用嘴唇才不易冻裂,我们快走吧,别让客人等太久了。”
林映瑶“哦”了一声,跟在她身后,低头踩着她走出来的雪坑往正堂中去。
堂屋里,今天明显用心打扮过的薛秋华坐在那,浅绿修身的裙褂凸显出她玲珑有致的腰肢,柳眉下的杏仁眼总是神采奕奕,晶晶润润的小圆唇在还没褪去婴儿肥的鹅蛋脸上,更显可爱灵动,可谓是邻家有女初长成。
“秋华,几日不见,你又美了许多,今日这一身很适合你呢,明艳清新的颜色在你身上很好看!”尚怀真走进去,依旧夸赞道。
薛秋华原本在和孟奶奶聊着天,见到来人不由地又被惊艳了一瞬,加之听到她的话,脸还是羞红了,却大大方方地回看她,甜甜笑道:“怀真哥,好久不见,你越来越会哄我开心了。”
“哈哈!真话,明年及笄后,你定是咱们街数一数二的大美人。”
恰到好处的夸夸不仅能令别人开心,也能令自己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林映玉站在薛秋华的旁边侍茶,眼里波光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尚怀真笑着说完,让她快坐下后,转头看到孟奶奶旁边的两担子礼盒,问道:“这是?”
孟奶奶拍了拍薛秋华的手,指了指前面的一个大箱子,又指着后面的一摞小盒子,和蔼笑道:“这是薛二郎给我们家的年礼,后面这是秋华另外送给映玉她们的一些女儿家的玩意。”
薛秋华见尚怀真惊奇地看着她,俏皮地吐了吐舌。
“谢谢你,秋华。”
“怀真哥,你太客气啦!爹爹今日在品珍阁订下雅间,你要先陪我去逛逛街吗?”薛秋华摆了摆手,热情地邀请道。
尚怀真想了想,见众人都在看着她,余光撇了撇那些礼盒,点头答应道:“好。伯父午膳相邀,今夜我也请你们一起到寒舍尝尝我做的菜吧,试试比之漪福楼如何。”
说罢,摸了摸怀中的配方,还朝林映玉眨了两下眼,见对方的脸一下子就红起来了,真想知道这脸皮是用什么做的这么薄。
薛秋华没注意到这些小动作,高兴地对随身侍女吩咐了一番,起身和堂屋中的众人道别。
尚怀真让尚广明拿一些钱给林映玉去买食材,也跟着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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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阳街上,看着薛秋华时常在板报前停下来,尚怀真好奇地问:“秋华,最近是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薛秋华摇了摇头,笑说:“怀真哥,你知道我这段时间去做了何事吗?”
尚怀真摇头表示不知,认真地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薛秋华领着她走到一间茶馆内的临街座位处坐下,点了一壶热茶,看着街道上衣裳各式,行迹不同的人们,恰暖阳普照大地,似乎一切都很安逸。
“我去学习管账了,看着账本上那些来回变动的数字,感觉就好似看到变幻莫测的人世间。爹爹教予我,要想准确地分析每个月的盈亏,就要结合当月在民间发生的大事小事以作判断,我突然就想,如果可以,我要开一家钱庄,赚取富贵人家的钱来资助贫苦百姓。”喝下一杯热茶暖了暖身子,她才答道。
看着茶汤中袅袅升起的白雾,说着的虽是理想,眼神中却是势在必得。
见尚怀真没有答话,又抬眸正视她说:“所以我注定不会安于后宅,做甘于相夫教子的女子,这世间大多男子都无法接受我这般离经叛道,怀真哥你若也不想与我来往的话,我不会再继续叨扰你。”
虽然预想过对方不会介意,但应该也不会太赞同,没想到她却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
“太棒啦!秋华你居然有这种想法,多几个你这般离经叛道的女子,这吃人的世道才会越来越好呀!”尚怀真连忙否决她这种思维:“况且你想做的这件事不仅能让你自己的生活越来越好,还能行善积德,多高尚的目标呀!咱不偷不抢的,定有真心实意的男子会欣赏你的!”
开钱庄?断交?开玩笑,有个富婆朋友那是多么爽的一件事啊!
薛秋华正在愣神之际,身后听到她们谈话的茶客嗤笑了一声,不屑道:“嫁过去后就成了夫家的产业了,那自然是不可能拒绝啊。”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尚怀真反驳道:“这是女子自己闯下的产业,为何因嫁人就要成为夫家的东西?她不依附于任何人,不管是想在外闯荡天地,还是在家相夫教子,甚至所嫁夫婿是何人,都该由她自己选择!”
那个茶客看了一眼少年秀气眉目中透出来的不忿,喝了一口茶,摇了摇头嘲笑道:“夫为妻纲,自明帝登位以来,皇后以身作则,勒令我朝女子不可抛头露面,不可越于夫主之上。看你也像是个读书人,竟为了取悦一个女子,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实在是为吾等所不齿。”
“切,我为什么要被你看得起,你以为你是谁呀,满身迂腐酸儒气,想是连个童生还没能考到吧,也就满脑子想着站在女子的牺牲上在外作威作福了。”
尚怀真看小丑似地斜了他一眼,那一脸坑洼感觉多看两眼都会长针眼,忙转脸给薛秋华满上一杯热茶,笑道:“不要理他,无能之辈才会像他那般想。不仅是我,你爹能让你去学管账,也定然如我一样认同和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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