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云珠子的糟心卷宗
每日午前,前往万象藏乙字柒号区协助整理新入库的昆仑杂卷,已成为林问心近期固定的行程。这日,她正将一枚记载着古老祈雨仪式的玉圭归位,其蕴含的沟通天地、顺应自然的古朴理念,让她不禁联想到毕星此前关于星辰感应的论述,一时思绪翩跹。
“问心仙子,看您对这古法颇感兴趣?”云珠子步履轻灵地走了过来,裙摆拂过光滑的地面,手中还抱着一摞刚完成分类的玉简,“昆仑山的东西就是玄妙,不过比起最近我整理的那些‘糟心’卷宗,这些可算清流了。”
林问心抬眸,顺着她的话问道:“糟心卷宗?何事能让咱们万象藏的‘小灵通’也觉棘手?”
云珠子凑近些,压低声音:“还不是关于西边那片大漠的事儿?沙教,您听说过吧?”她不待林问心回答,便继续道:“那沙教教主丧帝,本事不大,野心不小,编了本《丧经》给自己脸上贴金,竟敢妄称主导过上古大洪水,那时节,他出生的那片沙漠怕是连一粒沙子都还没影儿呢!如今他老人家倒好,被手下架空了,门庭冷落得很。”
她将玉简轻轻放在一旁的架子上,手指下意识地绕了绕垂下的发丝,继续说道:“现在沙教分成两派,斗得你死我活。一派是白沙教,首领叫‘没德’;另一派就是金沙教,首领自称‘骑羊’——听说他真弄了只大白羊整天骑着,威风没见着,古怪倒是十足。这两派都视对方为异端,更视我们天庭正神为必须铲除的障碍,手段酷烈得很呐!”
云珠子说到关键处,又靠近林问心一步:“尤其那金沙教,最近活动频繁,气焰嚣张。我前几日核验下界呈报的影像时,看到一个他们教中的打手,代号‘黑羊’,臂上纹着个凶恶的黑山羊头,在西陲一个小世界制造血案,用的正是金沙教标志性的‘流沙蚀魂咒’,歹毒无比。仙子您平日下凡或是在天庭走动,万一碰上这类身上带着沙砾戾气、图腾怪异之徒,可千万要留神,避得远远的!”
林问心将这番话记在心中,点头道:“多谢提醒,我会留意。”她心下凛然,这沙教听起来,比想象中更为混乱和危险。
(二)遭受金沙教掳掠
从万象藏返回琅嬛阁的路,林问心已走过许多次。这日午时刚过,她如常通过乙字区的反向传送阵,返回到琅嬛阁后方那间专设的静室。阵法的银光尚未完全消散,她踏出静室,准备步行穿过内部庭院,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脑海中还在回味那祈雨古法与云珠子透露的信息,庭院深深,仙植掩映,大部分同僚此时或仍在用膳,或在各自岗位忙碌,路径上比平日更显安静。
就在她经过一段靠近外围、旁边有几座巨大静修云台投下阴影的小径时,异变陡生。
侧面一座云台后方,猛地窜出一道黑影!那身影极快,带着一股灼热干燥的戾气,与天庭清灵的环境格格不入。林问心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巨大的力量便扼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粗糙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口鼻,一股带着沙砾摩擦感的怪异仙力瞬间侵入,封锁了她的声音和大部分行动能力。
她甚至没能看清来者的具体样貌,只瞥见对方穿着一身暗金色的、仿佛由粗糙沙砾凝结而成的短褂,裸露的臂膀上纹着一只狰狞的黑山羊头图案。是“黑羊”!金沙教的打手!
黑羊没有任何言语,挟持着她,如同鬼魅般迅速偏离主路,向下急坠。他们穿过几层薄薄的、用于遮蔽视线的幻象云霭(显然是预先布置好的),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不再是清圣祥和的天庭景致,而是一片充斥着燥热气息、光线昏黄的空间。脚下是滚烫的金色沙地,远处是连绵的、仿佛由巨大沙丘构成的怪异宫殿轮廓,那些宫殿形态粗犷,像是用沙土随意拍打垒砌而成,歪歪扭扭,毫无美感,只有一种蛮荒的压迫感。空气中弥漫着沙土的气息。这里就是金沙教的老巢——“羊棚”。
黑羊将她粗暴地扔在一处沙丘宫殿的“大厅”里。地面是沙,墙壁是沙,连那高高在上的、勉强算是座椅的东西,也是一个巨大的、覆盖着粗糙金毡的沙堆。
沙堆上,坐着一个身影。他身形高大魁梧,同样穿着暗金色的沙砾服饰,但与黑羊的短打不同,他身披一件更为宽大的、镶着粗糙金边的斗篷。他的面容粗犷,皮肤黝黑,像是常年被风沙侵蚀,一双眼睛锐利而充满野心,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骑跨在一只体型巨大、眼神温顺得有些诡异的白色公羊背上。那公羊一动不动,仿佛一件固定的摆设。这就是金沙教的首领,“骑羊”。
“你就是那个敢质疑天庭正统的小仙吏?”骑羊开口,“林问心?”
林问心挣扎着站直身体,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和内心的惊惧。她知道自己处境极度危险。“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掳我至此?”
“我们?”骑羊嗤笑一声,拍了拍座下白羊的脖子,“我们是即将涤荡这虚伪天庭,建立新秩序的真神信徒!金沙教,听说过吗?”他俯视着林问心,眼神灼热,“你在西王母法会上的言论,很有意思。‘校勘定本’?说得好!玉帝老儿和他那套神谱,就是最大的、篡改历史的‘定本’!”
他站起身,从沙堆王座上踱步而下,绕着林问心走了一圈,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有用的工具。
“小仙吏,你是个聪明人。你也看到了,现在的天庭,僵化,虚伪,掩盖真相。而我们金沙教,信奉力量,追求真实!我们才是未来!”他停在林问心面前,语气带着蛊惑,“加入我们!用你的‘校对’之能,帮我们找出天庭律法、神系传承中的所有‘错漏’和‘矛盾’,揭露他们的虚伪!待我们成就大业,你就是新神系的功臣,地位远超那小小的琅嬛阁仙吏!”
林问心心中剧震。她没想到自己在瑶池的言论,竟然被这等邪教势力知晓并盯上。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思考。
“我只是一介校书小吏,”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所求不过是弄清真相,并无意卷入任何势力纷争。天庭固有弊端,但你们的方式……掳掠胁迫,与我所求之‘真’,背道而驰。”
“背道而驰?”骑羊狞笑一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真理需要力量来宣扬!你以为温和的质疑能改变什么?看看西王母,她够古老了吧?除了关起门来清谈,又能做什么?唯有我们,拥有改变一切的力量和决心!”
他逼近一步,带着沙尘的热气喷在林问心脸上:“我给你选择。合作,共享荣耀。拒绝……”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残忍的光芒,“你知道沙漠是怎么对待不合作的水滴的吗?蒸发,或者……被黄沙吞噬。”
林问心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她知道,对方绝非虚言恫吓。但她更清楚,与虎谋皮,绝不会有好下场。金沙教的教义和行为,与她内心坚守的东西完全相悖。
“我的答案,是不。”她抬起头,直视骑羊那双充满野性的眼睛,语气清晰而坚定,“真相不应成为暴力的借口。我宁愿在琅嬛阁校对我的故纸堆,也不会为虎作伥。”
骑羊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不识抬举!”他猛地一挥手,“黑羊!把她带下去,关进‘流沙狱’,让她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带她来见我!”
黑羊应声上前,再次粗暴地抓住林问心,将她拖向那沙丘宫殿更深处,那片被称为“流沙狱”的绝望之地。
(三)雨师现身
就在林问心被黑羊挟持着,即将拖离这座沙土大殿时,异变再次发生!
大殿一侧那粗糙的沙壁上,突然毫无征兆地荡漾开一圈水波般的纹路。这纹路并非实体水,而是极其精纯的水系道则凝聚,强行在此地干燥的规则中撕开了一道临时缝隙。紧接着,一道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身影,伴随着清新的水汽,一步跨出!
是雨师毕星!
他依旧穿着思过林的灰色布袍,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气息也有些不稳,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消耗。他的出现,让大殿内的燥热都为之一降。
“骑羊,放开她。”毕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依旧清晰坚定。他的目光直接落在林问心身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毕星?!”骑羊又惊又怒,“你怎么可能找到这里?!你不是应该在思过林的‘九幽寒水阵’里泡着吗?!擅离思过林,可是重罪!”
思过林作为惩戒之地,布有强大的禁制“九幽寒水阵”,此阵不仅禁锢身形,更会不断消磨被囚者的神力与神识,使其难以兴风作浪,更别说精确定位远在金沙教秘窟中的人。然而,毕星身为上古雨师,对“水”之规则的领悟已近本质。他与林问心之间,通过那借“仙霖”系统建立的隐秘云涡通道,不仅仅传递神识,更在无数次交流中,无形地建立了一丝极微弱的水汽共鸣与因果联系。
当林问心被掳至充满燥金之气的“羊棚”,与周围水汽几乎隔绝,她自身因惊惧而波动的气息,以及那枚与她接触过的、蕴含西华至妙之气的鸾鸟令牌产生的细微扰动,透过那冥冥中的因果联系,被身处寒水阵中的毕星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无法直接对抗整个大阵,但他可以付出代价——以燃烧部分本源神力为代价,强行将自身意识与部分力量,暂时融入镇压他的“九幽寒水”之中,借水行法则的同频共振,循着那丝微弱的联系,如同水滴渗透般,艰难地突破了思过林的部分空间封锁,将一道蕴含着自身大部分力量的分身投影,精准地送到了林问心身边。这过程极其凶险,且对他的损耗巨大,绝非长久之计。
“世间之水,皆有联系。找到她,不难。”毕星淡淡回应骑羊的质问,刻意说得轻描淡写,隐藏了其中的艰难与代价。“放人。否则,我不介意让你这‘羊棚’,提前体验一下何为‘水润万物,亦可覆舟’。”他说话间,周身水汽氤氲,隐隐有低沉的波涛虚影在沙地上蔓延,那并非真实的洪水,却是水之法则的强烈彰显,对这片沙土之地有着天然的克制。
骑羊脸色变幻不定。他深知毕星的厉害,也看出对方是拼着损耗而来,真要动起手,在这属性相克的环境下,他未必能讨到好。而且毕星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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