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野想什么是什么,人走进黑黢黢的军帐内,才想起来现下已是深夜,巫厌早睡了。
看着躺在床上微蹙着眉的人,李知野撇撇嘴刚想起身,却瞥见了巫厌垂在被面外的手臂。
他上前,本是好心想替巫厌把被子掖掖好,结果手指探出去就碰到了一圈绷带。若他没记错,他将人带回来时,巫厌手上可并没有这种伤。
绷带很新,借着月色微光也能瞧出来是刚换的。
拇指无意识地在那圈白布上摩挲两下,李知野沉默半晌后,还是将那只手塞到被面下。
可掖好了被角起身时,他的目光还是难免扫过巫厌的脸,视线也不受控制地下滑,最终落到那微微开合的唇瓣上。
伤重的缘故,巫厌的唇色很淡,唇珠上还有道卷边的裂痕,仰月弯弓的唇形,线条蜿蜒得很好看。
……也一定很软。
脑海中这个念头闪过时,李知野的指尖已经鬼使神差地碰到了巫厌的唇角。
“少爷?”
二饼的声音从后传来,被打断动作的李知野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时,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地一声吓二饼一跳,险些给手中火石抛出去,好容易摸索着点亮油灯,又被李知野摁住手放低:
“嘘——”李知野打了个手势,指指自己的眼睛又回头用下巴示意巫厌的方向。
二饼这便明白了,是让他别用烛火晃着巫厌眼睛,小孩点点头,也学着压低声音:
“少爷您这做什么呢?”
李知野噎了噎,“……有蚊子。”
二饼心思单纯,很好骗,少爷说什么是什么,点点头就那么陪李知野蹲着,没有再追问。
可是——
大半夜,他们这一大一小两个蹲在别人床前,怎么想怎么怪,于是李知野随便找了个话头:
“刚才你也去瞧热闹了?”
二饼点点头,而后又捂着嘴猛然摇头,半晌后又丧眉搭眼地点点头、认错得很迅速:“少爷我错了,我没有听您的话,没有一刻不离地守在公子身边。”
瞧着他这小模样好笑,李知野伸手揉了揉二饼脑袋,“得了,没怪你,是有话想问你。”
二饼茫然地眨眨眼。
“刚才两边难民那番争论你也听着了,说说看,你怎么想的?”
二饼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而后眼睛竟然亮了亮,似乎没想到李知野会来问他的看法。
歪着脑袋想了想,二饼小声道:“我、我、我觉着他们都坏!”
“都坏?”
“是呀,女巫为害乡里,但乡民却滥用私刑,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倒不觉得是那女子巧言令色、编出些故事来蒙骗外人?”
二饼摇摇头,“那她图什么呢?”
无论是帮忙照看邻家生病的小孩,还是伸手去扶挑水眩晕的老大爷,好像都是乡里来往的寻常事。
反过来,那位被蔑称为“五海”的姑娘,却能说出村长和其他村民许多缘由,听来也头头是道。
二饼顿了顿,轻轻挪了挪有些蹲麻的双腿,“少爷您别不相信,地方上为着升斗米,真能做出杀人灭门的惨案,我在老家都听过。”
这倒是。
李知野在西北也见过,两家人就为了一块更靠近水渠的地,相互举报污蔑,还偷拿了贼赃往对方家里头放。最后纠缠不休,还引发了三十多人械斗。
可是……
这件事里有一点李知野想不通,若说是村长他们为了利益故意污蔑那吴氏一家是女巫,那吴氏应该不通蛊事才对。
偏偏他却将那吴氏捉个正着,而且她自己也承认是在下蛊,要弄死村长和其他村名给她女儿陪葬。
那这岂不是——又坐实了她“五海”的名头?
既然是五海,那村长对她和女儿的指控又好像并不假,滥用私刑或许处置不当,但也不能说是故意泼脏水?
这事绕来绕去的,李知野实在想不明白,便干脆不想了,地方俗务也不是他们外调军队能插手的。
于是他便摆摆手,“算了算了,不想了,这事让地方上去查一查就知道谁在说假话了。”
说完,他就准备起身离开,毕竟大半夜的,人睡着了他也不能硬给伤患叫起来。
可——
“查不到的,地方上官官相护,就算增减了名目收税,刮下来的油水也大部分进了上封的口袋。”
一道清冷却沙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李知野回头,就对上了巫厌一双如点漆般的眼睛:
“哥你什么时候醒的?!”
一直被迫委屈在脚踏上的油灯终于被提起来放到正确的位置,摇曳灯光下,巫厌弯了弯眼睛:
“在小孩儿说‘为害乡里’和‘滥用私刑’时。”
被点名到的二饼诶了一声,而李知野挑挑眉:那么早?那岂不是他们说什么巫厌都听着了?
他定了定心神,有些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床榻上,眼睛睁得圆圆:
“那哥哥怎么就笃定,地方上一定查不到?”
巫厌嘴角扬了扬,闭上眼睛没立刻回答,他当然不能告诉小将军,他在几年前就查过白芒和格聂两座山。
那山中有多少百姓、多少汉民,分别操持什么营生,又是归何地何乡管辖,他都多少有印象。
甚至那几本造册,现在都躺在神宫的书架上。
汉人蜀府这地方上,大抵住着一个大贪官,每年都会编造名目索要钱财,后来实在想不出新花样了,就将目光转向了苗民。
左右边境上矛盾冲突一直不断,汉人又喜欢把他们的蛊师异化成妖怪,再加上生活习俗上的不相同……自然就变成了女巫围猎。
只要看中某户土地,就称他家有“五海”,然后罗织罪名恐吓,有的只是诈些钱财,有的却要杀人灭口——女的当女巫烧死,男的绑去矿山做奴隶。
真要算起来,这其中也没他们苗人什么事儿,不过平白担个虚名,全是汉人凶起来自己杀自己。
这些外族人的烂账,巫厌一点也不想帮忙算,所以他只是浅浅一笑,嘴唇开合着吐出两个字:
“猜的。”
李知野才不信,但看着巫厌微翘的嘴角,他又想起自己憋了好几天的那个问题。
正酝酿着想气势汹汹发问,却被巫厌先开口打断,漂亮哥哥半倚在床榻上,姿态很慵懒闲适:
“怎么来了?”
真被问了,李知野那点积蓄起来的勇气又有点消散,他舔舔唇瓣、避开视线:
“我、我有事情想问……”
瞧小将军这般模样,巫厌其实多少已经猜出来了他的来意,但他却故意笑道:
“哦,所以是问刚才五海的事?”
李知野本来“啊?”了一声,可抬头瞧见巫厌眼中明晃晃的笑意,又懊恼地鼓起腮帮——
又逗他,哥哥坏死了。
大概是憋久了人真的会变大胆,李知野眼睛一眯就凑上去,动作行云流水地掀开被子、抠住了巫厌的左手,并亮出了受伤的那截腕子: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巫厌被他抓着倒也不慌,反而晃晃手臂,声音放软,“是呀,这是怎么回事呢?”
“是不小心被木桩子上的倒刺划的,”不明所以得二饼从旁答话,“都包扎好了。”
李知野:“……”
巫厌忍不住,别过头轻轻笑了笑。
看着小孩懵懂的眼神,李知野也实在发不出火,只能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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