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一顶软轿停在青萝后巷。
顾相身着青衣,好似普通富贵人家的老爷,须发斑白,慢悠悠晃到面馆。
他显然是面馆的老主顾了,甫一露面,店小二便殷勤地上前问好:“您老来了,还是老位置?”
顾相淡淡应了一声,径直踏上二楼目光巡视一圈。
二楼不大,也就三丈见方,一眼便能看清楚里面的人。
他眉峰一挑,那臭小子怎么也在?
缓了半个时辰,季希音方从周暄的话中清醒过来。
她心中清楚,对于他们两人而言,曾经想要跨越平民和世子之间的地位鸿沟已是艰难。
眼下自己虽贵为郡主,可谓一步登天,却对婚姻大事更没有了选择权。
一切都握在上面人的手里。
她觑了一眼对面的周暄,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思同小二点菜。
她气鼓鼓瞪他一眼。
周暄不明所以,想到方才撩拨过她,以为觉得这里寒酸,语气难得温和:“先随便吃点垫垫肚子,下午我再带你去吃好的。”
季希音偏过头不想搭理他,刚好看见往他们这桌走来的顾相。
她欣喜地起身,眉眼弯弯甜甜唤道:“顾……顾爷爷!”
一声爷爷,顾相顿了一顿,眼中竟不由得一热。
他温和道:“好孩子,你来了。”
季希音殷勤地替顾相擦凳让座,斟茶捧碟,温声细语,周暄从未见她如此对待过自己,不免心中升起一股酸味。
顾相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像熟人般同希音寒暄。
店小二来上饭食,还以为他们相识许久。
“丫头,你坐。”顾相慈爱地看着希音,哪哪都满意。
“老夫上了年纪,就爱吃些易克化的吃食,难为你陪我一起用膳了。”
“顾爷爷别这样说,能陪您一起,希音却之不恭。”
季希音是恼着周暄不想理他,顾相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为显亲近,希音没有顾忌太多礼仪,时而关切,时而添菜。
两刻钟后,用膳完毕,待店小二将桌上残羹收拾干净,换上一壶新茶并茶果子。
“丫头,尝尝这个,山楂味的。”
顾相拈起一枚茶点放口中,季希音学着他,茶果子刚一入口,一股酸甜感涌进口齿之间。
“嗯好吃……”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没多久就从幼时趣事聊到家长里短,俨然一副许久不见的真爷孙般。
周暄垂下的手握拳捏紧,指痕在掌心留下印记,一杯接一杯喝了一肚子茶。
听到季希音说她平日也爱调香,顾相一怔,喃喃道:“果然你同她真像啊!”
声音虽小,可希音离得近,听的一清二楚。
今日她本来就是有意探听姨婆的旧事,和顾相的瓜葛。
眼见聊得差不多,她斟酌着试探道:“不知顾爷爷和我姨婆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顾相抬眸,睨了眼从他坐下就一句话都未说过的周暄,反问道:“你同他是什么关系?”
季希音霎时红了脸颊,顾相是过来人,岂会看不出两人的亲密,只是当面问出,是想看看周暄的反应。
周暄挑眉道:“顾老放心,怀瑾对希音,天地可昭。”
不是周暄,而是小字怀瑾,既是晚辈在长辈面前的谦卑,也是他立誓的保证。
“臭小子,你可别像你爹一样。”爱就爱了,却又守着家训,只敢瑟缩在女人身后。
季希音不明所以,周暄脸色一僵,咬牙道:“自当不会!”‘
其实关于顾相的旧事,若是有意打探,多问些上了年纪的老旧部也能知晓。
所以顾相并未选择藏着掖着,毕竟当年他的风流事在京中也是掀起一股轩然之波。
据季希音所知,顾相只有一门嫡妻。
他饱经风霜的脸上虽已看出岁月的痕迹,可从脸部轮廓仍可看出年轻时的俊逸风采。
季希音注意到他眼中染上一层暖意,眼帘低垂道:“那年春日,新科进士的琼林宴上。”
他偏过头微微一笑:“丫头,老夫今日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瞒着你。”
此刻已过了饭点,二楼只他们一桌还有人。居高临下刚好能看到沿街铺面。
人来人往,反而不易被人听到什么。
“彼时,我早就听闻皇后身边有一极为受宠的宫女,就连陛下也爱用她调制出的香料。”
顾相三朝为官,他尚年轻时,应当是孝贤皇后和武宗帝。
“本来后宫之事我不欲干涉,可又担心有人恃宠而骄,影响陛下的决断,因此我有意私下提点陛下。”
“却不知怎地让阿莲听到了流言,在琼林宴上装作小宫女堵住我诘问,为何毁她名声。”
“见到她本人,我才知为何谏言陛下时,陛下只是一笑置之并不放在心上。”
顾相苦笑,继续道:“她虽已入宫多年,年过二十,可相貌却如同少女般稚嫩,我现在都还能记起她清脆的嗓音,竟将我逼得节节后退。”
说起往事,顾相心中酸涩,却也充满一股不可言喻的甜意。
如若当时,他早些决断该多好。
在顾相的讲述中,季希音了解了两人过往,唏嘘不已。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①
顾相自入朝为官起,不耽于情爱,矜矜业业为国为民。三十余岁只一名发妻一位嫡女。
没成想,会栽到一名小宫女手里。
有了第一次相遇,就有第二次,后来他只要进宫,总会有意无意绕路而行。
在前朝与后宫的宫道上与她不期而遇。
堂堂首辅大人第一次私下贿赂内侍,竟是为了让人放风,好让他同她多说几句话。
她赠予他贴身锦囊,里面是她特制的香料。
在御书房同陛下商讨国事时,陛下还打趣他琴瑟和鸣,误会是发妻所赠。
一次宫宴上,他借着酒后壮胆,将她堵在御花园的假山石洞里,耳鬓厮磨间,他对她耳语,要纳她为妾。
不料被阿莲狠狠推开,她眼中燃起汹汹怒火,像个暴怒的小狮子,冲他低吼:“绝不为妾!”
顾相发妻乃名门贵女,岂可休弃?更何况,那时的他纵然心中有了情爱,却也越不过名声地位。
两人尚还纠缠不清,此事竟被发妻知晓,闹到了皇后宫中。
他不得已向陛下请罪,而她也消失在后宫之中。
皇后仁善,表面逐她出宫,实则让她自己选择未来的路。
可她并未来找他,从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忧愁淡淡弥漫开来。
季希音用帕巾擦拭眼角的泪花,将眼眶揉得发红,唏嘘不已:“此后姨婆就回乡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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