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北襄边疆,连州境外。
一辆马车拖着吱呀声徐徐前行,两架板车各坐着两名杂役紧随其后。周遭山势连绵起伏,绯桃掀开帘子探头瞧了瞧,遂朝身侧的女子说道:“小姐,再往前走二十里地就是廿业了。”
苏苡点头,垂眸自己斟茶。
“算起来,月白、月见也该往回赶了?”眼下正值初春,寒气还未消散,杯中热气缓缓升起,弥漫在空气中,模糊了苏苡的神色。
绯桃点头回道:“京中那群老家伙不知道派了多少人来,若寻安稳,恐还要再晚些时日。小姐可是有吩咐?我这就派人传信去。”
“不必,随口问问。”苏苡道。
此行离京除身边亲信寥寥几人,旁人并不知晓,也正是如此,她前脚刚离京,京中的豺狼虎豹后脚就跟在了身后。
起初还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可那些人就跟群蚁般,杀了一群又来一群,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于是,苏苡想到了一个地方——新丰,北襄边界最后一道防线,里三层外三层的死守严防,看守的领将是当今陛下萧恒信任之人。
京中权臣世家的人若是到了此处,还能活着离开才算是稀奇。
但借了萧恒的手,难免不会横生事端,因此刚越过新丰,苏苡便派月白、月见兵分两路绕道返回新丰。
杀人灭口是其一,干扰视线是其二。
要是因为一封信乱了计划,倒是得不偿失。
“廿业归属连州地界,出入身份都需严查,行事还要低调些。”杯中茶叶翻转,苏苡垂眸望着,言语中带着几分严肃。
绯桃自幼跟在苏苡身边,知晓有多少人惦记着自家小姐的命,想起那些人不由得轻哼出声:“他们倒是恨不得将眼睛挖出来缝在小姐衣袖上——这天底下恐是找不出几个安全的地儿。”
闻言,苏苡睫毛忽地一颤,再抬眸看绯桃时,眼中多了抹复杂。
自离京以来,绯桃这张嘴就跟开过光一样,说什么来什么,若非她准备充分,此刻坟头的杂草都该有二尺高了。
绯桃不明所以回望:“?”
不及言语,一支箭就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划破天空,自山顶俯冲而下,擦着帘子,狠狠钉在车檐上,发出沉闷的嗡鸣声。
绯桃“蹭”地一下站起,张开双手,用身体将苏苡遮个严严实实。
驾马车的沈易听见动静,一只手握着缰绳翻转,在手腕上缠了好几圈,才问道:“小姐,你们没事吧?”
苏苡视线越过绯桃,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帘子轻晃着,只能隐约分辨出周遭群山环绕,确实是个刺杀的好地方。
“无事。”苏苡回道。
紧接着,第二支箭,第三支……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落下,马车剧烈摇晃,杯中茶水尽数洒在苏苡的裙摆上,沈易一只手牢牢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拔出腰间佩剑,抵挡着迎面而来的箭矢。
马车木檐上、地上全都是,却一支箭也没有射进马车内。
苏苡正欲开口,一个杂役忽然高声喊起来,“有人放箭!大家快跑啊!”
他嘴里嚷嚷着,还不忘朝山顶望去,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即头也不回地抱着脑袋往山壁下跑去。
其余杂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便也跟着他跑,一时间官道上只余下苏苡主仆三人。
三人脸色个比个的差,此番绝非偶然。
苏苡微微皱眉,杂役是临出京时绯桃亲自挑选的,个个家世清白,若那时便已被人买通,可想幕后之人权势滔天。
但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苏苡的目光落在车檐上的那支箭上,反手将箭拔出,固定箭羽的麻绳呈极淡的明绿色,箭杆上雕着水波纹,触感粗粝,箭头被磨去三棱,只剩下钝圆的铁头。
这座山不算高,箭程不远也不近,就算箭术极差也不至于射成这样,答案显而易见,他们商量得并不愉快。
想到这一点苏苡稳下心神,冲马车外的沈易说道:“沈易!弃马!这放箭之人还不知是何方神圣,你且先进来,免得受伤。”
放箭之人虽留有余地未下死手,但那么多箭却是实打实的,就算箭头磨钝,中一箭还是可能会要人性命。
沈易神情严肃,目光死死盯着山顶上飞快移动的一行人,手中的缰绳越来越紧,逐渐勒开皮肉,鲜血一点点浸入缰绳,他却像是毫无察觉。
闻言,他收回目光,看向发狂的马匹,手上握缰绳的力道再次加大。
绝不能,陷小姐于险境。
沈易是长公主在世时捡回来的孤儿,从小便养在长公主府受尽恩德,长公主去世后就跟在了苏苡身边,不管出于什么心理,都不能让苏苡受到伤害。
沈易回道:“应当是山匪,冲着金银财宝来的,小姐不必担心。”
沈易这话说对了一半。
京中的人越不过新丰,倘若绕道而行,就算有杂役报信,短时间内也追不上来,山顶上的人十有八九是山匪。
但若只是为金银财宝而来,又何须放箭?
好在沈易这话刚说完,山顶上的人便收了手。
沈易趁此机会,握住缰绳一鼓作气往后拉,马匹的前蹄向上跃起,发出一声嘶吼,片刻后,马匹的情绪终于慢慢平缓下来。
苏苡扶开绯桃护在自己身前的手,径直下了马车。
她刚想开口,目光率先落到了沈易那双皮开肉绽的手上,鲜血混着翻开的血肉,苏苡眼眸微闪,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苏苡抿唇,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递过去,“日后莫要这般鲁莽。”
沈易接过,毫不犹豫压在伤口上,低头应道:“让小姐担心了。”
“你既知晓会让小姐担心,就莫要自作主张,反误了小姐安危。”
绯桃站在苏苡身旁,话是朝着沈易说的,视线却落在苏苡的背影上,语气怨怼。
这哪是在警醒沈易,分明是说给自己听的。
对此沈易也不反驳,垂眸静静听着,“属下知错,还请小姐惩戒。”
杂役是绯桃亲自挑选的,这时出了细作,心里一万个自责愧疚。
一想到是因为自己的失察,才陷小姐于险境,绯桃心情更加低落了,“小姐……”
不等绯桃把后面的话说完,苏苡立马打断,“欲害我者,纵是铁笼也能放两只青蝇进去,防得一时防不得百,此事无需多言。”
绯桃抿唇低头,余光瞥见苏苡手中的箭,眨了眨眼,又抬起头来,“小姐,箭羽处缠的是青藤麻,是连州百姓常用的料子。”
“唰——”
一支箭就破空向她袭来,苏苡抬眸神色微敛,反手将手中的箭飞了出去,两支箭矢在半空中交汇发出刺耳的碰撞声,转眼就落在地上。
分毫不差。
“姑娘好身手!”一声粗犷的喝彩从前方传来,“倒不像是后宅大院出来的。”
风声裹挟凉意拂过,苏苡耳侧碎发轻晃,她循声望过去,乌泱泱一行人,少说也有二三十。这话是为首那人说的。
只见那人骑在马上,络腮胡子几乎遮住半张脸,唯有一双眼睛能让人看清,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着弓,刚才那支箭就是他射的。
沈易立马握上腰间的剑柄,冷眼看着他们。
“山匪走官道,还专挑连州地界动手,”此事苏苡已猜个七八分,淡定回道,“寨主胆子不小,也不像是无所求。”
络腮胡子一愣,随即大笑,“在下杜杰风,乃二十二寨寨主,自知瞒不过姑娘,今日不为劫财,只想问句话——”他忽地压低声音,“您是要去连州知府衙门,还是镇北王府?”
本意只想绕道经过新丰,处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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