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
黑压压的人群将层层叠叠的老宅给包围,明明是大白天,屋内却不见阳光。
陆世锦靠在藤椅上,双腿岔开,百无聊赖地点燃一根烟。
烟雾升腾起,在光线昏暗的屋内攀爬上他英挺的眉宇,照出他眼底晦暗不明的光。
他也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坐在那。
一群挤在大堂的人,却各个面色紧张。有人往正中间的赵鹏详看了一眼。
“世锦啊,”赵鹏详喝了口茶,开口解释道,“白河码头的事,一开始是一个不知情的旁支多事,这件事三叔确实没有插手,云修和你我也一向都是选你的,你知道的,我和你母亲——”
“嗤。”陆世锦叼着烟,发出一声讥笑,“又要提多年前你襄助我母亲的事了?”
“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三叔要提几遍?免死金牌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吧?”
“我……”赵鹏详脸色微变,端着茶杯的手无声收紧,额角隐隐有汗滴落。
“先别紧张。”
“来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陆世锦摁掉烟头,从藤椅上坐直身体,朝身旁的安瑾挥了挥手。
安瑾拿出一个黑色盒子,递给了赵鹏详身边的下人。
“听说前阵子您又纳了门姨太太,作为晚辈,还没来得及给您道喜,这是我花了大功夫弄来的,您打开看看。”
赵鹏详面带疑虑地打开盒子,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目光一骇。
“嗬!”一声,一把将盒子扔到地上,血淋淋的东西就这样滚了出来。
有人一眼认出:
“这是老四的手!这个玉扳指!”
“丧尽天良啊!!下这么狠的手!”
赵鹏详脸上挂不住,用力一拍桌面:“陆世锦你这是什么意思!吓唬我吗?!”
“三叔说笑了,吓唬谈不上。”陆世锦伸长腿,靠椅子上把脚往桌上一抬,脸上满是不在乎的笑,“就是和大家说说我的底线。”
“赵老四中饱私囊、以次充好,吞了白河码头整整一吨的货,让我在军方面前难做,足足补了三倍的损失,砍他一只手算是轻的了。”
一个白须长者对他怒目而视:“年纪轻轻就这么狠毒!这可是你亲表叔!下这么毒的手,不怕遭天谴吗?!”
“赵伯第一天认识我?”陆世锦咬了咬腮帮子,黑漆漆的眼里扬起恶劣的光,“我不忠不孝、嚣张狠毒又不是第一天了。”
复摊开手指点了点桌面,看向上方的赵鹏详,“你说呢?三叔。”
座上的赵鹏详早就冷汗涔涔了。
临时得知陆世锦要来,几个苏州老一房的长者都聚集到了他这里,抱着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船翻了谁也别想独善其身的想法,他有意让大家替自己说说话,为自己撑撑场面。他也以为,看在以往陆母的份上,这个行事乖张的大少爷能对自己客气点,谁料男人一出手就这么狠,而且显然是有备而来。
原先还存着侥幸,现在看男人的态度,又不知他到底掌握了多少自己和陆云修勾连的证据?私运违禁品的事呢?男人是否也知道了?
目光闪烁,他往男人身后的人看了一眼。
“陆世锦!”有人忿忿不平,“就算是你爹来了,也得规规矩矩客客气气地和我们说话,你未免也太嚣张了!简直是目无尊长!”
“行了行了,闭嘴吧,吵死了。”
陆世锦面露不耐,朝身后人招了招手。身材健壮的黑衣人冲上前,一拳揍在那人脸上,把他打晕后,再捂住那个白须老者的嘴,将他一起拖了下去。
变故就在瞬息之间,周围人震惊不已,各个敢怒不敢言。
“好了,世界安静了。”陆世锦松松扣子,开始解脖子上的领带,语气闲缓说着,“苏州这边我一直无瑕去管,之前是看在我母亲的面上,再加上平京的事我松不开手,所以平时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事得过且过也就算了。但发现有些人的手伸的越来越长,逼得我不得不管。”
说到这里,赵鹏详连忙朝陆世锦身后的人看了一眼,在得到对方摇头的回复后,他又放下心来。
陆世锦没有注意他那边的动作,而是自顾将解下来的领带缠在指骨上,语气依然平缓:“平京码头的事,由不得任何人插手,这话,我早和你们强调过。”
“这次是赵老四,下次就不知道是谁了,还有……”
随着他语气越来越沉,赵鹏详脸上的汗也越来越多,等他再次往陆世锦身后看的时候——
“唰——”地一下,男人倏然站起身来,一脚将站在他身后的人踹倒在地,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他伸出右手一拳又一拳地砸在地上那人脸上,那身形八尺的大汉竟毫无还手之力,直到被砸的血肉模糊也没有反应过来。
众人彻底懵了。
陆世锦站起来,将沾满血污的领带扔到地上人的脸上。
“还有,在我身边安插奸细的事。”抬起头,他目光冷漠地看向赵鹏详,“再被我抓到,就不只是剁个手那么简单了。”
赵鹏详面色惨白,直接瘫在了椅子上。
安瑾走上前,递给陆世锦一个用水沾过的锦帕,他接过简单擦了两下,随后重新点燃一根烟,在众人惊惧交加的眼神中,拿起椅子上的风衣穿上,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前,他停下脚步:
“话我说到这里,接下来怎么做就看你们自己了。”
“希望你们不会让我失望。”
……
从赵府出来后,“砰——”地一下,陆世锦用力摔上车门。
看着男人微微颤抖的手和爬满血丝的眼睛,安瑾递给他两粒药和一瓶水,语气关切,“少爷您何必亲自动手,我来收拾那个奸细好了,还脏了您的手。”
“单纯想打人而已。”陆世锦就水吞下药,额角青筋跳动,“一群老不死的,仗着我母亲的名义捞好处,吸我家的血还敢帮外人。”
他揉着额头,神态透着些许疲惫。
“那赵鹏详不知好歹,要不是您念着他早年帮衬过夫人,今天被剁手的就该是他了。”安瑾看了他一眼,随后轻轻一笑,“在夫人娘家这一脉上,您还是容易心软。”
不知怎么,陆世锦眼前划过一张清冷倔强的脸。
靠在车窗边点燃一根烟,问:“他怎么样了?”
安瑾明白他说的是谁,回道:“评弹馆的人刚回来,说薛公子要替一位叫池瑶的人表演,今晚在琵琶语唱评弹。”
“评弹?”陆世锦皱起眉,“他还会这个?”
“技多不压身吧,何况薛公子还是苏州人。”安瑾笑了笑。
“您要去看看吗?”
“晚点去,先把正事办了。”陆世锦扔掉烟头,语气低沉,“赵鹏详现在肯定急着转移证据,趁他没反应过来,一口气把这老东西私运违禁品的证据抓足了。”
“好的,那现在去苏州港。”安瑾点了点头。
“等等。”陆世锦又想起什么,叫住他,“你下车去和老胡说一声,让他到花房买一些玫瑰百合花篮,还有礼炮祝词,一起送到评弹馆。”
“好。”安瑾点头,又问他,“那要让评弹馆给您留位置吗?”
“你说呢?”陆世锦觎他一眼。
“明白,让老板给您留最中间的位置。”安瑾转过头,目不斜视。
……
琵琶语。
在上台前,薛满雪抱着琵琶,和池瑶对着新曲子。和早年他唱的曲子不一样,现在的评弹行业为了迎合观众口味,又出了新的曲子。所以为了确保演出成功,他在上场前会多熟悉几遍。
这时,老板娘从后面进来,语气含笑:“满雪,瑶瑶,看看谁来了。”
薛满雪抬起头,和一双明亮艳丽的眼睛对上,目光倏然顿住。
是周小湘。
周小湘是他在苏州昆曲馆认识的,算得上同事,但两人除了唱戏,平时交集不多,后面又差不多时间去了平京,他在凤楼园,周小湘在西苑楼,本就关系泛泛的两人,也没来往过。
“小湘今天是陪他朋友来听戏的,路过咱琵琶语,进来喝喝茶。”老板娘热情地对薛满雪说,“满雪,听说你们都在平京,也算得上老乡了,要不要一起聊聊?”
薛满雪刚想开口,谁料周小湘直接拒绝:
“不用,我们俩也不熟。”
周小湘视线在穿着旗袍抱琵琶的薛满雪身上绕了好几圈,葡萄般的眼珠往上翻了翻,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微的“哼”。
——这就是薛满雪和他关系一般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两人同属一个派系会有竞争上场的原因,从昆曲馆开始,周小湘就一直对他有种敌意。
但薛满雪却奇怪,按理说现在两人也不属同一个戏楼了,这愈加上升的敌意又是从哪来的?
“哎你这人——”池瑶当然看到他翻白眼了,刚想和他对峙,就被薛满雪拉住,“算了瑶瑶姐,别管他。”
“我先去前面了,老板娘。”周小湘打了个招呼,转身走了。
老板娘尴尬地看向二人:“呃……那你们先准备准备哈,马上要开始了。”
“满雪…”等老板走后,池瑶目光迟疑地看向他。
“我没事,理他就是浪费时间。”薛满雪笑了笑,“要不要再对对词?”
“好。”池瑶拿起唱本。
……
苏州评弹是苏州评话和苏州弹词的总称,采用吴语徒口讲说表演的传统曲艺说书戏剧形式。它发源于苏州,渊源于宋代小说词话,其艺术形式有:“优人百戏,击毬关朴。渔鼓弹词,声音鼎沸”的描述*。
和戏曲的节奏缓慢、一回多折有类似之处,评弹语调清软、曲风多变,多以男女对唱演绎;其中经典曲目有《白蛇传》、《杜十娘》、《西厢记》等,且一直随时代大流演变出新的曲目,翻陈出新。
今天的琵琶语比往常还要热闹一点,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到了晚上,蜿蜒的门口摆满了鲜花花篮,挂满了红幕布祝词,本来路过的人也挤在了门口,不少人都伸长脖子往里看,有好奇的就直接买票进去,一听究竟了。
无人知道的一个角落,一个提着一坛酒、醉醺醺的醉汉,望着评弹馆里的盛况,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待看清后,满面愤然:“妈的,这白眼狼竟然还敢回来。”
直到一辆豪华的轿车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昂贵西服、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派头很足,一群人簇拥在他身后,气质冷峻,一看就不是那种普通的有钱阔少爷,倒像是从哪来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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