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其余人均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翘首以盼地等着段家明登场。
今天是周一，段家明要负责和其他学生干部一起到各班检查，快上课时，才踩着铃声从后门进教室。
一进门，就看见座位旁的空位上坐了个女生，定睛一看，呆住了。
沈韵？
恰在此时，班主任李菊芳也夹着课本从前门进来，见他呆站在门口，而其余学生皆扭头看向后面，视线还在沈韵和段家明身上来回穿梭，便明白过来。
她假意清了清嗓子，对段家明道：“上课了，赶紧坐下。”
段家明这才反应过来，快速跑回座位，再从书包里掏出书和笔，放在桌上，然后偷偷瞥了眼一旁的沈韵，发现她正在看他们上周刚学完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不时还用笔划两下。
段家明蹙眉，第一想法便是她肯定在装模作样。
沈韵什么时候认真学习过，她喜欢唱歌，喜欢跳舞，喜欢打扮、喜欢聊天……就是不喜欢学习。
沈韵早已察觉到段家明在观察自己，却不甚在意，反正她现在恰好需要一个不会搭理她的同桌，让她能专心学习。
要是坐在周伟光或者骆亚娟旁边，保准没法专注。
讲台上，李菊芳淡淡扫了眼各怀心思的两人，开始上课。
1978年高中语文教材已摒弃大动荡时期各地自编教材模式，采用全国通用教材，语文一共四册，他们在学的是第三册，今天要学的是古文——苏洵的《六国论》。
李菊芳在黑板上写下课题后，转身道：“有没有同学愿意来读一下课文。”
话音刚落，段家明就霍地举高了手。
动作有点大，带着两人的课桌都晃了晃。
李菊芳视线扫过来，说：“段家明，你来读吧。”
段家明拿起课本站起来，高声朗读：“六国破灭，非兵不利、战不善，弊在赂秦……”
他平日讲话便中气十足，这次朗读更是声如洪钟、慷慨激昂，读到最后一句时直接破声了。
李菊芳示意他坐下，说：“段家明同学读得很有感情。”
一旁的沈韵则忍不住低头抿了抿嘴角——段家明同学还挺幼稚的。
被夸赞的段家明骄傲地坐下，还瞥了眼沈韵，可惜，她低着头，看不到他得意的表情。
读完课文，李菊芳开始讲文中的重点词句，沈韵认真听着，不时在课本上记好笔记……有些一时没听懂的地方，还画了符号，准备课后再去查资料。
她听得专心，旁边的段家明却是频频溜神，不时扭头观察她的动静……
不知不觉，一堂课就结束了。李菊芳留下了课后作业，请大家根据议论文特点找出《六国论》的中心论点、论据、论证结构和论证方法，并要求全文背默。
沈韵拿了个小本一一记下，合上时，一偏头就对上段家明审视的目光。
后者偷看被撞了个正着，慌忙别开脸，开始翻课本。
瞧着他慌乱的模样，沈韵在心底摇头，到底是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心理素质还不太行啊！
她扭回头，把本子放进抽屉，正准备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就听李菊芳喊她，“沈韵，你跟我来一下。”
沈韵猜李菊芳应该是同她聊继续上学的事，便点了点头，跟着她走回教师办公室。
果不其然，李菊芳一坐下就问：“我听你妈妈说，你打算不休学了。”
对着李菊芳，沈韵坦诚许多：“我认真想了想，还是想继续上学。”
这话，换作一个月前，李菊芳肯定理解为她只是想继续待在学校。她带了这个班两年，除了段家明和另外家境普通一些的几个孩子，这群学生里，就没有一个心思在学习上。
但经过了刚才那堂课，她认为沈韵的“上学”又有不同的含义。
她教了那么多年书，带过各式各样的学生，站在讲台上往下一扫，就能知道哪些是想学，哪些是身在教室心在外……
刚刚她看得很清楚，沈韵整堂课都保持着高度专注，更重要的是，她在这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对“求知”的渴望。
这种神情，哪怕段家明，也只有刚进二中时才有过。
她不知道沈韵是三分钟热情，还是别的，但作为老师，她希望每个学生都能好好上学。
“你想继续上学是好事。”李菊芳循循善诱：“国家的建设需要大量人才，各行各业都需要有文化的工作者，你们还年轻，就应该多学文化知识。”
“而且，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李菊芳笑着鼓励，“老师觉得你只要再刻苦努力一点，明年也是有机会考上大学的。”
沈韵笑着点了点头。
李菊芳又引导她几句，然后试探地问：“对了，我看你今天坐在段家明旁边，需要换个位置吗？”
“不需要。”沈韵摇头，“我坐他旁边挺好的。”
鉴于两人先前的过节，沈韵怕她不信，想想又补充道：“段家明同学是我前进的目标和榜样。”
站在办公室门外的段家明：……
**
从教师办公室出来，沈韵先去了趟厕所。
回到教室，刚坐下，周伟光就凑了上来，一屁股坐在了段家明座位上。
沈韵偏头看向他，用眼神问他：有事？
周伟光稍稍挪了下身子，吞吞吐吐地说：“那个，上次砸到你的事儿，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没放心里。”沈韵满不在乎地说，并耐心地等着他切入主题。
果然，周伟光摸了摸鼻子，支吾道：“那什么，你和怀舟哥……”
他欲言又止，眼睛却不住瞟沈韵，观察着她的反应。可惜，后者神色毫无变化，还带着一股俾睨的味道，那感觉像极了她妈抱着手臂看他能闹出什么名堂的样子。
周伟光顿时有些火，“沈韵，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宋怀舟？”
他平时嗓门就大，这会儿火气上来了，声音就更响了，引得教室里的同学们齐刷刷地看过来。
谁不知道，周伟光喜欢沈韵啊？
可这个宋怀舟是谁？他们学校有叫宋怀舟的吗？
不远处一直在偷瞧这边动静的邵利民暗叫一声糟糕，沈韵的脾气，院里谁没领教过，光子当众给她难堪，她不挠花他的脸，也得吵翻天。
邵利民想去救兄弟，又怕沈韵的怒火烧到自己，心下纠结时，突然发现沈韵淡淡地笑了。
“是呀。”她说，“不喜欢他，难道喜欢你？”
哐唧，教室里的同学们似乎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众人纷纷向周伟光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
邵利民咽了下口水，视线在淡定自若的沈韵和脸色难堪到极致的周伟光之间转了转，一向文化贫瘠的脑袋瓜脆生生地蹦出一个成语——自取其辱。
而当事人周伟光被噎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半晌才憋出一句孩子气的话：“你喜欢他有什么用，人家又不喜欢你，你死心吧。”
众人眼睛又是一亮，都齐齐看向沈韵，等着她反驳的话，谁想她勾唇一笑：“原来你明白啊，那你为什么还不死心？”
啪！这无声的耳光打得这叫一个响。
邵利民都替周伟光感到脸痛，接着教室里各个角落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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