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初冬冷的厉害,雪落得早,厚厚积了一层,压得废窑不堪重负,雪水不断渗进窑壁裂缝里。
陆漱玉给来的学子一人备了碗热粥。
看他们喝粥时,又想起了李文乐离开时说的话。
等到大家坐齐整,陆漱玉才道:“今晚开始学习千字文。”
废窑里层层叠叠挤满了人,位置早就不够。
后来的人分到了粥却挤不进来,只好蹲在门槛上搓着冻僵的手,探头探脑往屋里看。
还有五天便到了三月之期。
夜间学堂的人数早已超过了系统要求的三十人。
可不知怎的,系统却一直没有提示任务完成。
莫不是系统也要卡时间?
但这是最理想的解释。
陆漱玉心中一沉,因为不能排除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她尚未完成任务。
或是说,她尚未达成隐形条件。
散学后,她沉默地帮宿在房间里的乞儿们盖上拼凑的薄被。
小乞儿似是看她脸色过于苍白,担忧地问她:“陆夫子,你不舒服吗?”
陆漱玉忽地攥紧袖口,指尖发白。
她摸摸小乞丐的头,鼓起希冀问道:“燕燕,若是夫子明日撤掉小食和稻草铺,你们还会来学堂吗?”
小乞儿闻言吃了一惊,懵懂的眼眸里很快蓄满了泪水:
“陆夫子,你要赶我们走吗?”
陆漱玉僵在原地,又想到李文乐气急败坏的面容。
“他们图的不过是你那点吃的和那堆稻草铺。不信你撤了试试?”
这句话像是一句引人入魔的咒语。
明知不对,却不知何时起,在她心里牢牢生了根。
陆漱玉哄小乞儿睡下,独坐案前,一遍遍摩挲着那卷千字文。
纸页沙沙,她思绪万千。
她想到系统布置的任务,自己介意学子们目的不纯,但自己的发心又岂能深究?
她又想起自己仅剩的两吊钱和三斗糙米。
陆漱玉喃喃出声:“若真念及情分,就算什么都不给,他们也还会来的。”
她低声劝自己,心里却像有凌冽寒风刮过。
有人站在窗外为她送了缕星光,她顺着星光的引导来到屋外。
她急需与人好好说说话,以扭转自己因委屈而疲惫失控的心。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声音问正在观星的星君:“星君,是不是你每晚把星光引到窑里?”
天上的星星亮了一瞬。
星君不置可否,问了她一个不相关的问题:“汝需金银否?吾可赐……”
需要吗?
需要。
太需要了。
她白天出去扛米袋做工,换来的收入却少得可怜。
灯油纸笔吃食,样样都要花钱。
她已几近入不敷出。
之前的雄心壮心在现实面前就像个笑话。
她没想到外界的阻挠没将她击垮,自己的念头倒要先将她打退了。
困窘甚至令她无法遏制内心汹涌的念头。
她言不由衷、魔怔似的质问:“你懂什么?”
你是神,你懂什么?
星君脸上头一次露出错愕。
陆漱玉也为自己的口不择言懊恼,却固执地抹着泪水转身进屋。
冷硬的稻草堆上,燕燕蜷缩着身子,梦里还在喃喃:“陆夫子,以后我再也不吃那么多了。”
陆漱玉猛地移开眼,眼泪却再也忍不住。
怎么回事?
心里明明像烈火烹油般煎熬,可为何眼泪未被蒸干?
陆漱玉心乱如麻。
要是我早想出万全之策。
要是我有千金。
要是我是个男子,是名副其实的状元……
她心神巨震,无可奈何挤出声悲鸣。
她竟然会有这种糟糕的念头。
她快坚持不下去了。
陆漱玉打记事起就女扮男装。
娘亲再三叮嘱,她的女儿身千万不能被其他人发现。
8岁之前的陆漱玉根本不明白:“娘亲,男子女子不都一样,为何我偏要遮掩?”
娘亲沉默得似一汪死水,她没有得到回答。
但是当她拼尽全力救起溺水的玩伴后,她明白了。
男孩的爹娘匆匆赶来后,对陆漱玉和娘亲千恩万谢。
娘亲脸色不太好,握着陆漱玉的手像石像似的,钳得陆漱玉生疼。
自豪的喜悦胜过了疼痛带来的不适,陆漱玉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好事。
她值得一切溢美之词。
直到她亲耳听到男孩的爹娘对他人说:“可惜了,是个女孩儿。功课再优秀,以后还不是要嫁人?她娘也是糊涂,让她扮小子以后谁还敢要她?”
陆漱玉到现在还记得,他们言语中透露的不屑。
她再出门时,便多了许多指指点点。
就连学堂的夫子也义正言辞让她回家学绣花。
“女子读书简直是倒反天罡。”
夫子厌恶的语气让她害怕。
可她明明记得,夫子之前说,她是他带过最出色的学生。
只因她是女子,她做过的一切努力就都要被推翻吗?
女子连优秀也不被允许吗?
凭什么。
她头一次生出了滔天的恨。
那时,她也想,如果自己是个男的就好了。
娘亲看出她的不对劲,告诉她,做女子没什么不好,只是也不像做男子那般好。
外界的不公令女子的成功需要付出更多。
娘亲当时问她:“你愿意作为女子成功吗?即使需要付出更多代价。”
自己当时是如何回答的?
想不起来。
陆漱玉头痛欲裂,记忆里像混了水般模糊凌乱。
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她忘记了。
“他们图的不过是你那点吃的。”
耳边只余李文乐的话。
这话混着晚风出现,吹得她眼底干涩。
她的头更痛了。
混沌像是密网般缠住她,不太清醒的脑海里一个念头越发清晰。
自己讲的是圣贤书,又不是施粥的。
陆漱玉在寒风中枯坐一宿,天光大亮,乞儿和女工们陆陆续续离开。
她一声不吭,径直走到废窑里抱起稻草。
星君似是知她心中所想,手指一挥,稻草腾空:“你想好了?”
陆漱玉重重点点头。
稻草落进她怀里,发出窸窣的声音,像有人在叹息。
她双目通红,以近乎决绝的心态,将稻草一捆捆丢进后院的水井里。
她还是不够坚决。
因为每丢一捆,心口就像被抽去一根丝,痛得叫人无法呼吸。
又到读书时间,乞儿们仍然最早涌进废窑。
有人问道:“夫子,今天吃什么……”
话音未落,乞儿们生生停下了脚步。
看着空荡荡的地面,燕燕最先反应过来。
她小脸煞白,却强撑着笑:“陆夫子,今日……还学千字文吗?”
她期冀地望向陆漱玉,陆漱玉却不敢看她的眼睛,声音沙哑如刀割:“先背昨日教的。”
书声明显弱了下来,陆漱玉心中苦笑。
最先走的是卖膏药的赵三,手里还捏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