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已是定局?”
时鸿喃喃重复着,踉跄地退了两步,险些被满地散落的卷宗绊倒。他无意识地挠了挠头顶毛茸茸的熊耳帽,嗓音里满是难以置信:
“所以镇南王府门外围着那些人,都是为此而来?”
“是,”程慎之冷静自持,仿佛方才太后只是来商量菜谱,而非皇位,“不过,那个位置究竟属不属于我,在登基大典之前,一切都还是未知。”
“昨日众人拥立的是太子,今日因势导利换成了我,明日未必不会转向他人。而府外围聚那些人,不过是想多一重倚仗罢了。”程慎之顿了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只是这一月之期,比我预想中紧迫太多。”他话锋一转,眼神定定地看向时鸿,“所以这一个月内,你必须将体内寒毒彻底清除。”
“一个月?!”时鸿被他这话砸得心头一懵,险些跳起来。
“王爷您讲点道理,寒毒连御医看了都没办法,您当这是喝碗姜汤就能发汗痊愈的风寒么?”
“所以,才更不能拖延。待会儿让胡太医带你去库房寻药。”
程慎之的决断不容置疑,抬眼打量一眼时鸿:“不过既然今日你人在这儿,正好闲着也是闲着。”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抽屉中取出份清单,上面条目清晰、罗列分明。
“这些关于治理异族部落的章程刻不容缓,必须立即拟定初稿,你曾在南部边境与异族交锋数月,熟悉他们的风土习性,由你执笔最为合适。”
不等时鸿反应,他指尖轻点清单末尾关于北疆的条目,继续道:
“此外,你刚从北疆归来,虽行程仓促,但是北疆各部落的动向与局势,你也务必要整理一份详报。嗯,明日呈上即可。”
望着眼前这位“现成的苦力”,程慎之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问题的话,你可以开始了。”
而时鸿已经呆若木鸡,心情瞬间从“兄弟准备当皇帝”的震惊,转化为“在宫里当牛做马也算福报”的顿悟。
他张了张嘴,看着瞬间已经进入状态、埋头处理公务的程慎之,只觉那寒毒带来的冷意都比不上他心底那片拔凉。
悻悻然紧了紧裘袍,时鸿认命地领着清单走向角落那张小案,依照程慎之所说思索起来……
“我就知道进宫准没好事,这身新做的熊毛袄子……迟早也得被薅秃噜皮不可……”
……
时光就在案牍的翻阅中过得飞快,程慎之晨时入宫,深夜归府,日子倒是也过得紧锣密鼓,忙得密不透风。
转瞬,半月已过。
宫城内,时鸿正对着一叠文书唉声叹气。
那日他呈交的异族管理章程,程慎之不过略改几处,便以《京州城异族安置管理令》的名义颁行天下。
时鸿本指望能回府落个清闲,谁知经此一遭,程慎之竟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般,日日传他入宫议事。
“时小将军,你对南部各部落的物资物产,应当也甚是熟悉,”程慎之批阅着奏报,一手推过新的清单,头也不抬,“这部落赋税细则,就劳烦将军再费心了。”
“王、王爷,臣……可还是个病人。”时鸿裹着渐显单薄的裘袍,捧着刚派下的税制草案清单,简直欲哭无泪。
“今晨已让胡太医为你新配了药方,”程慎之终于从如山的文牍中抬眼,目光在毛茸茸的时鸿身上停留一瞬,“待你拟完这份商税章程,正好赶上服药时辰。”
时鸿嘴唇无声的颤动几下,终究还是认命地垂下头,坐下提笔与满纸文书搏斗。
谁能想到,当初父亲一心盼他跻身文臣之列,逼他学尽诗词章法、文书格式,竟在此时此地派上了用场。
“对了,还有一事。”程慎之搁下笔,活动筋骨,正好对上时鸿怔愣的视线,“下午,你随我去一趟牢狱。”
“牢狱?”时鸿疑惑。他抬眼望去,却发现程慎之已经重新执笔批阅文书,仿佛方才那句话不过是随口一提。
在宫中用过午膳,当时鸿随着程慎之踏入阴冷的牢狱时,他才猛然意识到,事情似乎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轻巧。
他原以为,程慎之是因他前几日指出舞姬供词存疑,这才带他前来重新审问。
可当他在牢狱门前见到那个身着深色布衣的精瘦汉子时,才恍然发觉似乎另有蹊跷。
那汉子一身粗布短打,装扮朴素利落,显然并非王公贵族之流。此刻他垂着头,静静地蹲在牢狱入口,满眼都是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狱卒见人来齐,恭敬地引着众人穿过狭长的甬道。
地牢里弥漫着潮湿阴冷的霉气,时鸿下意识紧了紧裘袍,却听见走在前方的程慎之突然喊道:
“达庄。”
他脚步不停,声音在狭窄的走道中回响。
“那日你说,若能报仇,死也甘愿。”这声音平静无波,却几乎要将周遭冻结。“今日,本王给你这个机会,能不能牢牢把握住,就看你自己。”
达庄的身子几不可察地一震。他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陷的眼睛在昏暗的牢狱中红得骇人。
“王爷……”达庄沙哑开口,“俺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多年了。”
时鸿站在程慎之身后,借着牢狱中摇曳的烛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人。他约莫二三十岁年纪,面容憔悴,举手投足间带着常年劳作的粗粝。
可此刻,他眼中蹦出灼灼的火焰,仿佛要将这阴暗牢狱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一时没了声响,脚步声在狭窄的巷道中回荡。几人行至牢狱尽头,狱卒会意地放下灯笼,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去,不敢有片刻停留。
牢中昏暗的角落里,一个身着囚衣的女子静静坐着。未经修剪的手指无意识地梳理着打结的发丝,头颅却依然高高昂起,若非服饰简陋,仿佛还是那个在中秋夜宴上翩然起舞的异族舞姬。
达庄在看见她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他顾不得所有的礼数和规矩,径直越过程慎之,一步一顿地走向牢门,每一步都沉重万分。
“白挽?”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平静,冰冷而空洞地朝囚笼中的女人发问。
牢中的白挽微微一怔,不分昼夜的囚禁让感知变得迟钝。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在达庄脸上停留片刻,忽然轻笑出声,“大庄头?”
发黑发黄的指尖轻触干裂的唇瓣,白挽仿佛看见情郎的娇羞少女般低笑出声,“你竟然还活着呢,真是命大。”
“托你的福。”达庄的胸膛剧烈起伏,粗糙的大手在袖中死死攥成紧拳。“村里那三十几条人命,可没俺这样的好运气。”
白挽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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