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桃枝,我独自一人在路边一棵高耸繁密的栾树下坐了许久。
头歪在树干上,微眯着眼,看着日光从层层叠叠的叶片中渗出,在地面上洒下一片细碎的、如皎白的梨花瓣一般的光亮,忽然觉得一切仿佛也没有那么糟。
我还活着——能吃、能睡、能跑、能动,能伸手去抓一切想要的自由,这就够了。
至于从前发生的那些,错不在我。我对人,若信了他,便一定会掏出一颗真心,当作最珍贵的礼物送给他。如今,我的真心似乎被辜负了——人家好像并不把这当回事情,我自然非常难过,但日子总要过下去,又有许多事要去完成,那便把真心收回来,放回自己的胸腔里。
我将手覆在心口,静静想道:只要它还在我的身体里扑通扑通地跳,一切都会好的。
树影在脚下悄悄挪移了一寸。我站起身,掸了掸衣服上沾染的尘土与草屑。算算时间,桃枝所搭乘的车队已经上路——是时候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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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祁阳城的路上,我格外谨慎,专挑人迹罕至的荒僻处疾行:一是既已暴露,若被敌对之人察觉行踪,便如同陷入深渊万丈;二来,我不愿在祁阳留下更多的痕迹——这座城于我而言,是个伤心地。踩在这座城池的土地上行路的感受,比走在刀尖上好不了多少。
约莫半个时辰,我已至单府后园。短短数日光阴,一切已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轻叹一声,再无心力做出伤春悲秋之态,我先去了单府的马厩一趟,而后沿小径潜入昔日寝房,掀开枕头,玉梳赫然入目。
我摸不准单衡是否在府内——能做的已经做了,我也没有更好的伎俩去确保一定能不被逮住;但既然聂斐之掳走我时他都会亲身寻找,如今知道我已经明晓真相,焦急程度应当只增不减,大约七八成的把握,他不会在单府稳坐钓鱼台。
此刻,我屏息立于房内,不动声色地将玉梳与那份地契安置在怀里,等待下一轮的风波。
也在揣度他此时究竟在哪儿。
或许老天也觉得我这一年不顺得紧了些,约莫一炷香的工夫,骚动如预期一般开始了。
马厩方向先是传来几声格外响亮的马嘶,踢踏声接连传来,连带着更多马匹焦躁不安的嘶鸣响彻云霄,紧接着便是仆役惊慌的呼喊,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去马厩那一趟,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往棚后的水井里下了几味下火泻毒的猛药。水井直连喂马的水槽,我也十分贴心,下药后猛地泵了五六下,哗啦啦的水流将水槽灌了个满满当当。
那几味药没什么毒性,但是有副作用……副作用之关键,便在于一个泄字。
混乱已起,单衡却犹未现身,我便知道他人定不在单府了。夹在步履匆忙的仆役里,我蹭着墙根回到马厩后方,蹲在水井旁,耐心欣赏着出自自己手笔的这场好戏。
水槽位于马厩前方,贴着棚后喂养的几匹骏马未受到药力的侵害,然也被这紧张的骚动氛围所影响,不安地刨着蹄子。
情形愈演愈烈,如同某种不可控的连锁反应,马厩内响起一阵紧过一阵、令人尴尬的腹鸣与异响。仆役们的惊呼声中开始夹杂着更加难以描述的声响和气味,精心打理的马厩瞬间变得污秽不堪。马匹失控地试图挣脱束缚,互相冲撞;棚后的几匹骏马也按捺不住,刨地的蹄子开始大力地向棚板进行一下又一下剧烈的猛踢。
倒数五个数——
“五、四、三、二、一……”
“轰隆!哗啦——!”
棚前的围栏与棚后的板墙几乎同时倾倒,我忍不住咯咯一笑。一切开始彻底失控:木屑飞溅,尘土飞扬,马儿如同泄洪的洪水般涌出,蹄子上沾染着粪土污秽,所到之处不忍直视;仆役们本围在厩前安抚马匹,此刻却避之不及,一个个抱头鼠窜,唯恐沾染脏污。
马厩紧连后园,前方混乱,后园自然也未能幸免。我随着这群牲畜挪到后花园,只见原本精心打造、草木繁盛的单府御园此刻已被马蹄践踏了个稀碎,触目之处,皆是一片花飞叶舞。
负责打理花园几个老妪从园角的小屋里钻出来,纷纷哭叫着,逮住刚飞奔入园的仆役就是又打又骂。仆役有心去抓受惊的马匹、却碍于头发被老妪们抓的死死的,只得一边哀嚎一边乱嚷,好不热闹。
我眯眯眼,微微一笑——就是现在。
角门的门阀早已被我卸下,我死死盯住一匹朝角门方向狂奔的白色骏马,掐准时机,在它即将侧身回避门墙、调转方向时抽出赤炼鞭,在它的后背不轻不重地抽了一下。马匹吃痛,忘记转向、开始朝前狂奔,我抓住千金一刻,鞭子缠住马颈,同时飞身上马。
马蹄踏破角门的一瞬,鞭子骤然收紧,马头在强力的拉拽下,按照我要的方向调转,载着我沿着大路狂奔起来。
疾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我将手整个覆在这匹白马的耳下,予以些许的安抚,它也似有灵性一般,马蹄踏地的声音逐渐变得有规律,不再杂乱而莽撞。我深吸一口气,以鞭为缰绳,带着我新选中的伙伴,沿着早已制定好的路线开始我们的北境之旅。
正当我胸中舒畅,觉得万事已了之时,身后却似有若无地响起了另一匹马“哒哒”的踏足声。
警铃大作。我回身张望,只见不远处,一匹枣红的骏马正随我疾行。马上有一男子,颠簸之中,看不清那人的面目。
我回首大声喊道:“来者何人?”
那人未作答语,枣红马的速度却猛然加快。不难看出,他那匹枣红马,素质远胜我□□这匹,若一味狂奔,毫无摆脱他的胜算。
我轻勒马颈,它倒如与我心意相通一般,适时放慢了步子,我手下力度稍重一些,它便乖乖停下来了。
枣红马在视野里一点点扩大,马上之人的面目也愈加清晰,我定睛一瞧,倒是松了一口气——来者,是凌云。
不是他就好。
见我停下,凌云也放慢了枣红马的步子,少时行于我面前,二马相对,人亦如此。
凌云眉头拧得紧紧的。我心下大致知晓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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