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他?”
见他知道,宁露三下五除二把碗里的饭扒完,语速加快,隐隐兴奋。
最近正值农忙,农户们收完庄稼都在村口坐着闲聊。她原本也只是想听听有没有什么传说奇闻能和穿越扯上点关系,没想到在一堆收成、徭役的沉重话题之间听到了这么一件八卦。
当时她就猛拍大腿,这种阴诡邪性的故事和家里的这位纪阿明实在太对味了,讲给他听最合适不过。
果然没猜错。
“你虽然听说过他,但我敢保证,你肯定不知道他手眼通天,已经到了可以暗杀皇亲国戚的地步了。”
见纪明慢吞吞收起针线,满目揶揄,宁露十分满意,挽高袖口,饮尽汤水。
只见她将碗当作惊堂木在桌面上重重一拍,开口评说。
“传闻,这位谢清河、谢中丞从小就心机深重,踩着他母亲的尸身攀登高位,出卖祖辈,草菅人命。过往种种,人尽皆知,按下不表。只说,此前在京城发生的一件怪事。”
“前情已知,先帝驾崩,太子登基并不顺利,前有贤王、靖王觊觎皇位,后有逆党集结,在暗不在明。其中贤王在此事中最为激进,数次意图谋反,发起兵变,皆被这位谢中丞算中,扼杀在萌芽之中。”
她嘴皮伶俐,口条清晰,比京中茶馆的说书先生还要更胜一筹。虽然讲得都是些他听腻了的陈词滥调,也还是引得纪明频频侧目。
“这事儿折腾了三个月,太子登基。要说咱们这位新帝啊,宅心仁厚,人尽皆知。在做太子的时候就因性格太软被先皇屡次提点,要不是他身边那位貌比潘安美,心比蛇蝎毒的谢清河,恐怕皇帝真要换了别人做。”
“话又说回来,即便贤王闹到了起兵谋反的地步,这新帝也还做着兄友弟恭的美梦,平乱之后也只是一道圣旨,将这主谋贤王软禁在府中,另一位靖王押回封地昌州。”
“你猜怎么着?”宁露轻叩桌面,卖了个关子。
“贤王病逝了。”
“对但不全对。”宁露很满意纪明的回应,抬手指了指他,接着道:“他死了,但病逝只是幌子。这事儿要从新皇登基后的几天说起。”
随着宁露的声音压低,秋风阵阵挤进门缝呜呜唱着,前院的夫妻争吵声停下,整个房间陷入死寂。
宁露专注营造气氛,继续用气声絮语:“贤王府的烛火每逢夜半无风自灭,窗上有影却无人声。铜镜里的人形如鬼魅,抽条苍白。”
“贤王为此日也徘徊,夜也徘徊,形销骨立,几近疯癫。一日夜半,梦中惊醒,铜镜中看见先皇,怒斥不肖子孙。贤王赤脚逃出,奔至书房。”
“你猜怎么着?”
纪明垂眼,藏起眼中轻蔑,无声摇头。
啪!
宁露敲响桌面上的碗筷,继续说:“书房桌案上,放着一封信,信上只有血淋淋的八个大字。”
“贤王谋逆,朕不得赦。”
“要知道这位贤王,先帝在时出了名的孝顺乖巧。先帝到死都不知道他会谋反。可那信上的八个字,和先皇朱批上的字迹如出一辙。几近疯癫的贤王,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哭喊着求父皇饶命,冲出了书房,正值雨夜电闪雷鸣,天雷降下,人死了。”
“这与谢清河有什么关系?”
宁露搓了搓手,长叹一声:“哎!你问到点子上了。就说这位谢中丞,本事大着呢。过目不忘,还擅长影拓之法,他模仿的字,墨的深浅都分毫不差。再加上他是太子伴读,常在御前行走,熟悉先皇字迹还不简单吗?听说这个贤王得势的时候,最瞧不起他,常以牲畜做比喻。”
“这还不算,贤王死后,凡是和他有关系的人,要么拔舌流放,要么做成人彘悬挂院中,死的死疯的疯,一个都没留下。”
宁露说完,不禁咋舌,伸手敲击桌面,又戳了戳纪明。
“怎么样,刺不刺激?”
“没有直接证据,说是旁人做的,也是一样。”
纪明不以为意,收了身边的东西就要起身,被宁露一把拽了回来。
“我还以为你多聪明呢!你自己动脑子想想,贤王府上下一千多口人,一个活口都没留下,一点线索都没有。虽说是罪臣,但是好歹也是皇亲国戚。都说新皇良善,出了这样的事,却查都不查。”
“要我说,要么就是谢清河做得,皇帝管不了,要么就是皇帝做得,他不想管。”
纪明眼里寒光乍现,蹙眉睨她。
“这也是你听说的?”
宁露没觉出什么不对,端起茶碗品了一口,发觉已经凉透,丢下一句稍等,起身从外面拎了壶热水进来。
斟出的第一碗热水在掌中没做停留,就流畅地塞进他手里。
“喝口水。嗓子都哑了。”
暖热在掌心漫开,错愕一瞬,再看着重新坐回身侧的宁露,纪明眼中的审视僵住,继而变得微妙。
“一半一半吧。话本子里都是这么写的。”宁露不以为意:“不过,不管谁做的都挺厉害了。你看,事情做完了,满城风雨,人心惶惶,他达到了目的,别人也猜不到幕后主使。”
她拨弄着桌面上的碗筷,懒洋洋地拖长语调:“心机深沉,做事阴恻恻的,实在是太符合我对权臣的刻板印象了。”
“什么是刻板印象?”
他不懂就问。
“就是…嗯…你一听到这个词脑子里窜出来的固定想法。比如我看你细皮嫩肉的,就觉得你是文质彬彬的读书人肯定不会舞刀弄枪,杀人越货。”宁露转头看向纪明。
煤油灯的暖融融的火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衬得他气色好了不少。这会儿,他一脸好奇,求知若渴,竟显得柔和可爱了起来。
想起他的本来面目,宁露打了个寒战,‘啧’了一声:“但是,刻板印象也不一定对。就像你,玩刀玩得就很好。”
闻言,那人挑眉轻笑,继续问:“那…权臣…谢清河的刻板印象是什么?”
“你对这个人很感兴趣哦?”
他难得愿意多说两句话,宁露虽然好奇,也还是乖乖作答:“权臣嘛,玩弄权势,操纵人心,借刀杀人,还下手狠毒。这种人,都不是一般人。”
“在我们那儿,拿这种设定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还有一个悲惨童年呢。”
煤油灯在啪的一声后变暗,纪明面上的暖意渐消,面上的笑意几乎僵住。
宁露倒没注意他的变化,长叹一声伸手托住脸蛋,陷入新一轮的沉思。
最开始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她是真有点害怕。倒不是这位谢中丞有多吓人,而是根据原主的那点记忆,她以为自己的身份至多和靖王、皇帝有关,哪里想到又蹦出一个贤王,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但是回来的路上,她又反复琢磨了坠崖前听到的话。
新帝清剿叛党,原主说靖王鸟尽弓藏。这么一想,原主极有可能是贤王的人,临死之前都在为贤王打抱不平。
而如果原主朕是贤王手下,现在贤王本人和他的手下都被谢清河处理得差不多了……
那——也就是说认识原主的人可能也不太多了?
这个猜测让宁露隐隐兴奋,不自觉地抹了把下巴。
按照这个逻辑,只要自己不主动跑到谢清河面前瞎逛,岂不是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她戳了戳纪明:“你说谢清河那么大的官,应该不会轻易离开京城吧?”
从小到大,演唱会门票抢不到,领导视察也见不到。为此她还一度深表遗憾,如今看来,好像也不算坏事。
“你想见他?”
纪明掀起眼皮饶有兴致地反问。
宁露赶紧摆手:“不不不,我才不要。只听这闻风丧胆的名号,估计他动动手指都能把我捻死。我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吧。”
促狭的笑意在眸子里隐去,纪明不再回她,只一味摩挲着掌中茶碗。
以为他累了,宁露站起身,把桌面上的碗碟一个个收好,准备出门刷洗。
一只脚刚迈出屋子,又一阵风似的折回来,手肘顶了顶纪明。
“哎,今天讲这个的是村长家亲戚,前段时间去昌州做生意路上听来的。难得是你感兴趣的事,赶明儿我早点儿回来,咱们一起去村口听,怎么样?”
“这样我也有伴了,省得他们都说我一个人跟个混子似的。”
不是吗?
他还没见过哪家的姑娘像她一样能说会道,里里外外都能张罗。
见他不应,宁露继续尝试劝服:“再说了,总是闷在房间里对身体也不好,郎中叮嘱过,适当走走,对你的伤口恢复也有好处。”
这人隐隐又要开始喋喋不休,纪明一手支起,慵懒斜靠,点头默许。
听一听倒也无妨。
贤王的事发生在太子登基的那年冬天,距今已过去一年多,算不上新奇。
此地属西南边陲,消息从京城传到这里,一年多并不算慢。只不过,眼下时节特殊,这种消息散布开来,很难不让他怀疑动机。
说不定,和他要查的事也有关系。
夜深露重,寒意渗进房间,纪明禁不住垂眼低咳。
宁露站在一旁,见他咳得越发辛苦,慌乱地放下手里的餐具,在抹布上抹了一把,自然娴熟地拍上他后背。
掌下脊骨嶙峋笔挺,即便是咳白了脸色也不见弯腰。
肩头颤动,喘息一声比一声吃力。
看着他鬓角渗出的冷汗,宁露扶住他,禁不住又开口念叨:“那些有权有钱的,每天绞尽脑汁也有好处拿。可是像普通人呢,每天睁眼脑子里想的就是怎么活下去,今天还听见农户们在说,赋税重,日子难过。”
“人生在世三万天,多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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