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芯摇动,如豆微光照亮屋门。
小小的身量从门缝灵活闪进,放大了百倍的影子投到墙上。
纪明眼睫轻颤,不动声色放缓了呼吸。
宁露悄声探头往床上张望,见那人扭头向里睡着,悄悄松了口气。
她简单洗了把脸,蹑手蹑脚熄掉油灯,躺回自己那半边。
还好他睡了,省了她编理由的力气。
那样的话,提问的人不在意,反倒是解释的人费尽心思,累都累死了。
也算他有良心,还知道留一盏灯。
宁露揉了揉哭到发酸的鼻尖,翻身朝内,阖眼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哭累了,她今天入睡得格外快。眨眼的功夫,鼓囊的被衾下就传出均匀呼吸。
纪明蜷曲的指尖应声抽弹,缓缓摊开垂到身侧。
次日晨起,前院少有的没传来玉娘洒扫烧柴的声音,纪明也难得睡迟了些。
醒来睁眼,还没分辨出何时何处,宁露就兴冲冲地出现在床边。
“纪阿明,我想到一个超级好的商机!我有预感!咱们要有钱了!”
眉心抽跳,纪明抬眼,目光落在了她两个核桃似的眼睛上,惊诧又戏谑。
这会儿两眼放光,满身干劲的模样,好像昨晚在草垛后哭得撕心裂肺,痛苦欲绝的人不是她。
定了定神,按下各种思绪,他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宁露假装没看见他对自己眼睛的关注,侧过身子,一本正经做盘算状。
“我刚刚复盘了一下周围这三个村子的距离和特点,发现这几个村子特产的东西不一样。虽然有小贩定时往来,但是一月只有几次,不灵活。”
“我脚力快,认路之后原先来回三个时辰的路,两个半时辰就可以。这样省下的时间,完全可以把采购,送信,整合到一起。”
“这样早上出门收咱村子的信,接订单,下午去一个村子,送东西接订单,每日只跑两个地方,逢单去东边,逢双去西边。做二休一,朝九晚五,怎么样?”
宁露一口气说完,有些缺氧,扬手在口鼻处扇了扇。
紧接着她又在床边大咧咧坐下,一脸等待夸奖的模样。
“你一个人?”
“对啊,不然呢,带上你只会拖累我前进的脚步。你只需要守好后方就够了。”宁露两手一拍,冲他赞许点头:“如果做好了,我还可以发展下线,招代理…呃…就是找人给我开分店。”
“你可想过此等商机,缘何能留到今日?”
没得到意料中的支持,宁露皱了皱眉,弓腰,晃动脚尖,张口就来。
“山路难走,费脚力且不安全,地小人情多,关系错综复杂。”
这些她都想过了,但她还是觉得可行。
“长久来看,确实不划算,但咱们现在缺钱。又不会一辈子呆在这里。我觉得可以试试。”
那双肿起老高的眼睛在眼前忽闪不停,纪明还想再说,肩膀就被重重拍了两下。
“缺钱就不能既要还要,试试才知道行不行。”
“要事事都为长久计,恐怕你我都活不到今日的。”
她利落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站进光里。
外面的日光洒下来,将她的影子拉长叠在床上,落到纪明手边。
他朝着阴影的来处望去,那纤瘦的小人背对着他深吸了两口气,才举起手臂冲他雀跃挥手。
在这满地焦黄的寂寥秋日里,他竟见着了一片勃发生机。
心神震荡,一时间古井般的眸子里映起斑驳星芒。
“我去找村长老爹商量一下,你记得吃饭,等我凯旋!”
纪明回神垂眼,清了清嗓子仓促应声。
宁露兔子般三两下翻出院子,站在篱笆外长出一口气。
好像是——躲过去了?
今早洗脸发现眼睛肿成两个大,她又尴尬又绝望,甚至想了一百种稀奇古怪的理由跟纪明解释。
结果,那人醒来,和他眼神对撞的时候,她舌头都要打结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纪明都觉得,在他面前所有的谎言都不过是自欺欺人。
电光火石间,宁露意识到对付他,避而不谈比撒谎的胜率更高一些。
幸好他也不喜追问。
拍了拍胸口,宁露脸上强撑起的抖擞精神尽数瓦解。
她花了好久才说服自己,没有证据,又寄人篱下,他们更被动。眼下攒些钱,带纪明快快离开才是正事。
纪明……
嫌弃归嫌弃。相处久了,她经常会忘记初见时候他的杀意和自私,选择性记住了他身上淡淡的边界感。
他生病醒来后的大多数时间,都是盯着某个地方发呆,偶尔指尖捻动像是在盘算和梳理什么,要么就是盯猎物一样盯着她。
除此之外,他都勉强算是一个让人省心的病人。
吃得不多,喝得不多,不喊痛,不抱怨,对旁得一切都不好奇,就那么安静坐着。
他什么都不问,她不用费尽心机去编造一个又一个理由掩盖她空白的记忆,未知的身世。
经历了玉娘从坦诚帮助再到吞吐不清,宁露莫名觉得他身上那淡淡的距离感,更轻松踏实。
如果他不主动提离开,她还蛮希望能够和他呆得久一点。
来到这个世界的每一天,眼前都像蒙着雾,原主的身份、回家的方法、党争的真相、还有玉娘的变化……什么都看不清晰。
想起玉娘,宁露嘴角垮下来,不自觉加快脚步。
村长的院子和郎中家离得不远。为了还郎中的人情,也为了混个脸熟,宁露每次经过总会给郎中门前绕行,带些什么或者打个招呼。
驻足张望的光景,就撞见郎中和一女子为了诊金拉扯。碎银从二人手中跌落一路滚到宁露脚边。
她垂眼扫过地上白花花的银子,又往堂中看去,站在屋中的女人——
正是玉娘。
那人一脸憔悴疲倦,床榻上的孩子啼哭不止。
死寂之中,宁露低头捡了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纪明跟她讲过新银旧银的分别,色泽、切割、纹路……
“宁丫头。”玉娘声音已经哭哑,在身侧擦了擦手,警惕看向她。
“孩子病了吗?”
指腹在银钱上摩挲一圈,宁露看向里间的孩子。
“没什么大事。”
像是为了戳破玉娘的遮掩,话音未落孩子的嚎哭愈发大声。
宁露掂了掂掌心的银两,心里有了判断,伸手把银子递回给玉娘。
对方一刻也没犹豫接了钱便匆匆转身塞给郎中,扭身闪进内堂。
帷幔之后,人影闪动,玉娘暖声安抚着啼哭婴孩,又与宁露往日所见的情态大不相同。
郎中坐在书案后,提笔落字,见她好奇,多说了两句。
“那孩子是惊风杂症。不好根治,不发倒没什么,起一回病就得搭进几年的积蓄。大成不稳当,玉娘一个人这么些年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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