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出门后,吏部尚书蓝生上前来道:“陶大人留步。”
“蓝大人,”他回礼。
“是这样,”他有些不好意思,“娘娘着吏部从官员里挑一个年岁未婚,且形貌酷似敦睦亲王者,我与他往日不大相熟。听闻京城流民之务上大人与亲王多有交涉,还请大人帮个忙,同我一起去吧。”
他诸事缠身,忙得脚不沾地,哪有这个闲工夫去处理这等杂事?
便道:“蓝大人,亲王人是没了,但昭明殿的宫人数不胜数。大人若需要,我派人把他们请到翰林院,协助大人一起筛选。”
语罢,他端正行了个礼,朝户部去了。
蓝生被气得够呛:“黄口小儿,给我摆什么官架子!我家的地还没和你清算呢!”
骂完又气道:“陛下护着,贵妃还护着,官运这么好也是没谁了,给他狂的。”
他无奈摇摇头,心道:“走着瞧吧”,独自到翰林院去了。
过了两天,西域砾瑰公主入京,静言主婚相迎。
说来滑稽,这砾瑰公主不是左娇娆,这敦睦亲王不是祝长风。
一个假公主,一个假亲王,西域和中原,双方心里都各自捏了把汗。
大婚之际,静堂问道:“左棠的女儿我倒是不熟,姐姐从前可相识?”
静言摇头:“儿时军中见过,只记得是个极娇纵的独女,后来左家去镇边了,就再没见过。”
她点头,又叹道:“陶家的商队也没个回信,不知道哥哥还在不在西域,现在怎么样了。”
“你我自身都难保,先顾眼前吧。”
洞房里,假公主和假亲王倒是格外欢乐。
挑开喜帕时,祝短风竟觉得对面的公主十分貌美。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出身贫寒,为官几栽间就成了富贵亲王,如今还捡了这等便宜。
右娇娆原是西域依葫芦画瓢选出来的侍女,他见眼前亲王清贵英俊,仿佛脾气很好,竟一点架子都没有,也诚觉自己命好。
两人先是寒暄了几句,都故意演着身份,不消片刻便颠鸾倒凤起来,倒当真是宫里难得的快活人。
户部里,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不少清丈田地的官吏刚刚回来,脚上还带着干燥的土石。成堆的账本码得像破纸,一个二个都藏在后面,审得眼下发青。
已是三更天,各道加急文书来回传着,远处梆子声打得嘹亮,陶然召集户部紧急议事。
“大人,都齐了,”户部郎中王砚回禀。
十余名员外郎、主事、主簿挤在不大的签押房内,连日值宿已让众人有些吃不消。
陶然抓起案头焦黑的麦穗,在烛火下捻碎:“河南道加急文书,今春大旱,开封府辖下七县寸土未耕,照此情形,朝廷必是要调用去年秋库以开仓放粮。”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众人默默无言,有些已背过身去,悄悄打着哈欠。
他看见了,却也未曾责怪,只从案底抽出鱼鳞图册:“今春新粮征收,须得比往年提前。李长庚,你来说。”
李长庚乃户部员外郎,闻言回应:“是。”
他走到屏前,展开泛黄的舆图,指沿着黄河故道缓缓移动:
“春至以后,河南全境告急,开封府、归德府二地洛水断流,新苗枯死十之八九。彰德府、卫辉府好些,但墒情不足两成,恐难撑过半月。”
指尖转向西北:“山西平阳府、汾州府旱情蔓延,井水枯竭,京都也好不到哪去。唯有真定府、保定府尚有存水,可勉强维持春耕。山东济南府、青州府境内多泉,运河水脉未绝,粮仓尚有余粮。”
陶然问:“南边情况如何?”
李长庚道:“江南苏松二府、浙江嘉兴府、湖广武昌府春水充沛,荆襄九郡河渠尚通,臣派胥吏去勘察过,稻秧已齐膝高。”
他自上台后,为防止各地谎报灾情,除却派官督查各府各地,还叫自己的幕僚亲自走了一趟。
陶然闻言点头,指着舆图道:“今年调粮,重点清查应天府、苏州府、武昌府、长沙府四处。王砚,着巡按御史南下,和当地布政使一起把四府官仓现存粮米悉数登记造册。”
“是,”王砚记下。
“另外,应天府、苏州府各调二十万石,武昌府、长沙府各调十五万石,三日内启程,由漕船经运河直抵京师。”
“大人,”李长庚起身,“江南二府大批乡绅刚被抄没,心中积怨。此时正值农忙,如此大规模调粮,恐怕更是激起不满。”
仓部主事赵砺道:“李大人此言差矣。河南山西二道有旱,朝廷必定开仓放粮。届时京都粮仓空了,粮价就要涨到天上去。”
又对陶然道:“大人,如若担心江南闹事,咱们就官买民粮,以银钱购置。前朝有先例,依市价三倍支银。”
“三倍?”户部司主事陆铮不满,“江南那些大乡绅才被抄没家产,迁至茂陵,你又要高价买粮,那岂不是把抄家得来的国库银钱又填回去?”
他朝陶然道:“大人推行田改,首需充盈国库,万万不能因噎废食。”
陶然也知其中矛盾,便道:“二位大人所言各自有理。乡绅虽可恶,却也是治理地方的根基,江南刚大批抄没,若此时官府强行调粮,恐怕不能服众。”
他起身道:“其实我早有一法,只是未及详思,故而编纂『开元新典』时也未写入,今日还想和诸位讨论。”
众人道:“大人但说。”
“此番江南抄没,的确为朝廷攒了一批银子。不妨就依赵大人所言,朝廷用高价从南方四府买粮,安富户之心,充实漕运。”
“而后低价贷银给民间百姓,供他们购置种粮、耕牛、水车等物,利息定为民间私贷三分之一,春借秋还。到秋收之际,国库便可迅速回填。若今年秋天旱情有缓,百姓卖粮完税,本息自可轻松缴清。若依旧是灾年,则待来年一并偿还。”
“如此一来,富户得银,灾民得粮,朝廷得利,岂不三全?”
众官吏闻言皆是一怔,随即两两相顾,眉峰间俱是不明所以的神色。
此话听起来的确是个完全之策,但论前朝新朝,哪曾有过朝廷高价购粮又低息贷银的例法?
几个须发斑白的老吏抚着胡须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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