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奉并未受刑,这几日好吃好睡,精气神倒比刚下狱时足。
苏安看着他自己用清水净过的面,笑道:“庞大人很有闲情雅致。”
庞奉正用撕下的衣襟系发,闻言动作不停,也笑了笑:“左右都是死,好歹体面些。”
“是这个理,不过……”苏安还是含笑,从袖中拿出供词,“最终能不能体面还是圣上说了算,大人,这份供词,今上可不是很满意。”
“怎么可能?”头发被尽数扎起,露出他满脸不加掩饰的错愕。
苏安但笑不语。
庞奉已无先前的气定神闲,宽袍下双手紧握,拇指在掌心不安地抓挠,不过片刻,掌心升起火辣辣的疼。
他在疼痛中沉思。
供词上清清楚楚指出,文合十二年,乐嘉迪到临西找到他,拿出邹阁清和章若谷的亲笔手书,要采念阙山的矿,让他配合。
他不知道为何他们如此笃定念阙山有矿,但他被下派到临西多年,这里地处边关,无商业往来,又资源贫瘠,他政绩不显升迁无望,又穷怕了,面对如此大的诱惑,并未多加思索,就应下。
说的都是实话,且从户部案开始,当今明显就有动邹章两家的意思,为何不满意?
痛意攀升,他翻开掌心一看,上面已被他挠出血点,他看了片刻,猝然抬头:“因为那两封手书?他们行事谨慎,那手书给我看过之后,当即焚烧,后面再往来的书信都是乐嘉迪代笔,我已尽数上交,别的证据我的确没有了。”
苏安摇头:“既如此,这份供词便站不住脚。”
所以呢?庞奉思绪纷乱。
乐嘉迪已经是个死人,他此行只能拉个已死之人陪葬,这趟罪岂不是白遭了?
难道自己只能如那只泡在血里的蚂蚁般,徒劳挣扎,独自死去?
不!
庞奉眼神锋利,隐现疯狂:“还有几人,乐嘉迪亲口提起过,他们替那两人办事,在其中也分过一杯羹。”
“来人,备纸笔。”苏安欣叹了口气,“庞大人为何不早说。”
狱卒拿来纸笔,庞奉接过,趴在地上接连下笔,心里冷笑。
为何不早说?
他被押解回京的途中,屡遭暗杀,这是谁安排的,不言而喻。他此行原本就只打算咬死那二人不放,至于其他人,到时候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也跑不了。
只是没想到啊,棋差一招。
他低声喃着“棋差一招”,落下最后一笔,惊觉不对。
然而已经晚了,苏安见他停笔,立刻抽出那张纸。
庞奉伸手去抢,但他带着脚镣,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苏安示意左右按住他,拿出红泥,捉住他的手画押。
庞奉以头抢地,几个人都差点没按住他,他整个人被按在地上,头发已在挣扎间重新散开,隐约能看见他眼底的血红:“棋差一招的不止是我,皇上……皇上……你也没斗过他们,你也斗不过他们!”
苏安俯视他,冷声厉喝:“庞大人疯了不成?”
“你这个皇帝当得窝囊!”庞奉没理他,兀自喊道,“我不甘心……”
“堵了他的嘴!”苏安喝道。
几个狱卒拿麻绳将他捆住,用破布堵住他的嘴,苏安甩袖离开。
牢中呜咽声响了半夜,才慢慢安静下来。
那呜咽声堵在喉咙间,没有传到牢狱深处。
张丰在狱中几日,像是早知结局,形容淡定,从容不迫道:“方大人,该说的下官都说了。”
“哦?”方敕摩挲着座椅扶手,“你还是一口咬定,是因为太子需要银钱拉拢官员,才与李泓勾结庞奉,从私矿谋财?”
“正是如此。”张丰坐在杂草堆里,像是坐在家中太师椅里般,姿态闲适。
方敕点头:“据我所知,当年李泓是因伙同工部官员贪墨,被处死的。”
张丰面不改色:“我不知他胃口这般大,竟还敢从别处谋私。”
“事发时是文合十二年,念阙山的矿也是文合十二年发掘的,时间倒是凑巧。”方敕不疾不徐开口,“正是因为太过巧合,所以陛下派我重查了这个案子,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张丰背脊不明显地挺直了一点,他垂着眼:“下官怎么知道?下官只知此人表里不一,是个伪君子。”
“伪君子?”方敕倏然一笑,笑里藏着冷意,“据我所查,李泓在位期间公道正直,经他手的案子从无虚假错判,私下作风清廉,抄没家产时,库房只有书画,并无任何值钱的物品,至于银子,只有区区百两。你说,什么样的贪官,贪到最后,竟然一无所有?”
张丰冷静道:“或许他将银子藏在别处,大人不知道罢了。”
方敕笑了笑:“这都是几年前的事了,要找也无处下手,不过,银子没找到,倒是让我找到几个人。”
他说到这里停顿片刻,果然见张丰瞳孔微微紧缩。
“那几人说,李大人被捕几日前,就状若不安,每日行迹匆忙,像是在查什么,被官兵捉拿前半个时辰,正在着人遣散家仆,只是为时已晚。”方敕叹道,“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伪君子,还会为家仆着想?”
张丰索性闭目,不答话。
方敕正预再说,一个狱卒快步进来,与他耳语几句,递上一张纸条。方敕打开看了,将纸条折好,放进袖中,许久没有开口。
一时间,牢房中只有油灯芯草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
那声音其实很轻,但张丰心里不静,落在他耳里如同点燃了爆竹,一次次炸响在他紧绷的心弦上。
方敕静静看着他,在灯芯快要着油时,拿竹筷慢慢挑高棉条,一直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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