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前面就是宇宙空洞！”
云层被切掉，骇丽诡谲的宇宙射线从巨大的切口照进来，被光线打到的地方皆是焦土。这是星球上最大的也是最危险的空洞。如果不做防护措施，即便是高阶的异能者，不出两个月，也不过是干尸一具。
“老大”下车，盯着巨型豁口，面色为难。他们一行七人，要想去臭氧洞下找东西，目前筹备的物资远远不够。
他说，“回镇上。”
空洞附近没人敢住。方圆二十公里内，几乎都是废墟。
“老大”用通讯器的地图功能，距离空洞最近的能住人的地方，是一家叫如意的小旅馆。
旧式的七座商务车往旅馆驶去，十五分钟后，达到目的地。
旅馆因为空洞的长期侵蚀，整栋建筑补了又补，新新旧旧的水泥印子和褪色的油漆混杂在一起，看着非常破。三层楼，没有院子。
门户虚掩，暗橘色灯光从满布锈迹的门缝中透出来。他们一群人按实力排序，用代号相称。老三脾气爆性子急，一脚踹开门，一行人走了进去。
外面破，里面更破。旅店的一楼看起来是餐厅，墙面乌黑斑驳，露出底下粗粝的水泥层。老旧的瓷砖缝隙被黑色的脏污填满，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旅馆一楼密集地摆着十几来张桌子，桌子上的油有半个指甲盖厚。皮质的鞋踩上去，有种让人不适的黏腻感。隐约还能看见不明虫子在桌角爬行。
收银台的位置没有人。
老大使了一个眼色，离他最近的小五一脚踹在收银台上，实木的收银台被踹出个大洞。
小五骂道，“草！有没有人！”
没人回应。
七人面面相觑，老大从腰间抽出枪上膛，小弟们见状各自掏出趁手的武器，有默契地四散开。
这时，一楼里面传出动静，有人慌慌忙忙地从里面跑出来。一见着那几人的样子，吓得大叫，“啊啊啊啊！别杀我！”他双手抱头蹲在墙角，怂得要死。
什么啊，原来只是个男Beta。
老大让手下把武器收起来，问他，“你是这家店的老板？”
Beta惊魂未定，“不……不是，我爸是老板……”
他一米八不到，带着一副很老土的黑框眼镜，挡住惊恐万分的眼神。他看上去年纪不大，二十岁左右，留着最常见的男式短发。袖管和裤管都很肥大，衣袖半挽，露出细瘦修长的小臂。
右手背在身后，手指在衣服上一直搓，好像要搓掉什么东西。
老二问，“小弟弟，”其他几个手下因为“小弟弟”笑了起来，还模仿着老二的语气，下流又恶心。他继续说，“你爸呢？”
这下没人笑了，兄弟们都知道，盘人口意味着什么。
男Beta抽抽噎噎地说，“我爸……我爸去如意镇补物资了，可能要明天才回来……”他又求饶，“求求你们了别杀我！收银台有钱币，都是新异都的流通货，求求你们了……”
老五拎起他的衣领，“你当老子是要饭的？”随后把他甩在墙上。Alpha和Beta之间的体格和力气差距很大，这一摔疼得男Beta直不起腰。
老五还想继续打，老大叫他停手，“我们需要吃的。”
随后他们一行人上楼，热闹地选着房间，不管男Beta死活，
他们走后，男Beta取下眼睛，露出冷淡的凤眼，“啧，装孙子可真够累的。”
他不是男Beta，是女Beta，整个星球最弱势的存在。
但弱到极致，就是优势。
Beta没有信息素和异能，也意味着在这个通过腺体识别身份的时代，Beta最能隐藏身份，最容易让别人放下戒心。越轻视，她越有胜算。
她叫卓燃，今年十九，没亲人，也没什么朋友。
因为最低等的Beta身份，游离在星球核心区域之外，靠接散活儿养活自己。
她接了个大客户的活儿，实地勘测后才发现她被雇主摆了一道，目标在空洞，她没防护服，只能临时找地方歇脚。她来了如意旅馆，刚处理了垃圾，就撞上了这伙人。
七个人，真正有点实力的就那个领头的，剩下的都是些臭鱼烂虾。这种最低端的晶核猎人，她见过许多。没什么本事，光靠人数攒勇气的废物。
他们的七座车里没有值钱的东西。不意外，一群穷鬼。连套像样的装备都组不起来。
卓燃啧道，“除了腺体一分不值的垃圾。”
卓燃没有防护服，以Beta之躯去空洞，无疑是找死。
她坐在收银台，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寻常的夜里，了无人烟的星球边际，这个破烂的旅店居然迎来了第三波客人。
一行五人，男性Alpha，高大威严。
他们穿着白色制服，制服是新异都士兵独有的款式。
为首的更是漂亮夺目。
他穿的也是白制服，但细看之下，他的衣服里掺了金丝。在这个又破又脏的地方，他熠熠生辉。
卓燃觉得他很美，很顺眼，有种说不出来的亲近感。
“美”这个词放在别的Alpha身上很不适合，男性Alpha总是跟“肌肉”“强壮”这些词挂钩，跟“美”毫无关系。但他不是。他身高189cm，瘦，身材比一般Alpha小一圈。精瘦的肌肉薄薄地覆盖在细长匀称的骨骼上，精美又挺拔。他比例很好，薄薄的肌肉覆在修长匀称的骨骼上，一动一静都非常赏心悦目。
他皮肤很白，白得剔透，微微仰头，把眼尾翘成动人的弧度，微长的咖色卷发随他的动作轻飘飘地晃动。
这个地方跟他很不匹配，他应该在瞩目的高峰，而不是低洼的泥地。
掺金线的军装，只有执行官能穿。长得这么美的Alpha，整个新异都也没有几个。
卓燃轻易地推断出他是谁。
他是桥逸，新异都最年轻的执行官，据说今年刚满十七岁。
卓燃脸上没了谄媚，面对士兵反而挺直了身板，装无知，“有事？”
享誉新异都的异能士兵，没遭受过冷遇。桥逸皱眉，“多诺。”
叫多诺的士兵跟卓燃说，“住店，一晚，五间房。”丢下一袋子钱币，金属撞在台面上清脆地响。
光听声音就知道里面钱不少，没人会跟钱作对。
卓燃笑嘻了，“您几位楼上请，看上哪间住哪间，五分钟换个房间都行！”
白炽灯在夜里亮得诡异，旅馆店员给桥逸的感觉很不好。哪里不好，他说不上来。
他厌恶地扫了店员一眼，随即上楼。
卓燃在收银台又逗留了一个小时。直到四周寂静，听不到任何动静，她才走到餐厅尽头的转角。
餐厅后面有三件房。朝外那间是老板的房间，其余两间她还没来得及搜刮，那些猎人就来了。
其余两间均有双重锁，按卓燃的经验来讲，里边儿少不了好东西。
她回到老板房间，取下他的通讯器，砍下他的惯用手。站在中间的房间门口一阵捣鼓，“咔哒”，门开了。
房间大约有三十个平方，整整齐齐摆着十五个冰柜。她一排排地数过去，营养液、糖、酒、米，什么都有。最后一排是，满满的头颅和被剃过的骨头，那些剩下的肉和皮，甚至可以看出死前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
卓燃特别想吐。
她又回到隔壁房间，扛起老板把他送回冰柜。关上门之前，她没忘取下最有价值的东西。
Alpha的腺体，B级。啧，聊胜于无吧。
她锁上门，去了最后那个房间。有了第二间的经验，这间很快就开了。
是库房。防护服、异能枪、普通弹药等等，应有尽有。
照如意旅馆老板的德行，估计也是从客人身上扒来的。
行。这些都是她的了。
卓燃没有立即把车装满，她到收银台后的厨房，在污浊中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容器，烧了一锅开水，泡面。
等吃完后，天微微亮。
如意旅馆住着十二个Alpha，还都是男的。
卓燃需要高度警觉，她决定不睡觉，搬了一根凳子去门外，盯着诡谲艳红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多时，里面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整齐划一，不会是那帮贼。
旅馆没有围墙，他们的车停在坑洼的路边。领头的桥逸带着四个兵，径直地上了那辆重装军用越野。越野动静大，开走的时候带起大量尘土。
他们连余光都不曾扫到坐在墙角的卓燃。在新异都的执行官和士兵面前，她不过小小孑孓。
约二十分钟后，卓燃开上她那辆伤痕累累的小破车跟在了桥逸的队伍之后。重型越野压过痕迹很好认，卓燃追上去毫不费力。
二十八分钟后，她开到了空洞附近。那辆眼熟的车，刺眼地停在空洞圈外。她从中控台拿出一只迷你望远镜，车上没人，周围没人，地上几列整齐的脚印一直延伸到空洞。
新异都的兵去空洞干嘛？
空洞除了晶核之外，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
事情麻烦了。
桥逸是SS级的Alpha，执行官的直属兵是S级的。这跟旅馆那群酒囊饭袋可不一样。
卓燃惜命，不会找死。她开着小破车回了旅馆，虽然不太甘心，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她只能放弃。
卓燃回到旅馆。
那群名为猎人的强盗就坐在餐厅。一见她回来，两个小弟冲上来押着她进屋，把她的头按在油腻污浊的桌上，用力地捻，“你敢用营养液糊弄你爷爷！”
卓燃用舌头抵着被牙齿撞伤的口腔，原来是嫌没吃到肉啊。Alpha的动物化程度总是让她咋舌。
她很擅长装害怕，连睫毛都在颤动，“对……对不起！我去镇上找我爸了……”
按她的人是老五，脾气暴躁，“我管你去哪了！敢饿着你爹，你准备死吧！”
老五抓着她的短发，用力地撞桌子。卓燃的黑框眼镜被撞歪，被挡住的脸露了出来。
“等等，”老大说话了。
他叫赵悬，身高快两米，小麦色皮肤下裹着坚实的肌肉，他脸上有两道长长的疤，几乎横贯全脸，随着他的动作一抽一抽，像极了卓燃最厌恶的虫子。
赵悬喜欢性，就爱彰显作为Alpha的雄风。他拿开卓燃的眼镜，“长得不错。”
几个小弟顿时哄堂大笑，其中一个小弟说，“不是吧老大，就算没有Omega也该是女Beta啊，男Beta怎么玩！”
另一个小弟也调侃说，“咱老大什么没见过！旱道也能走！”
赵悬扶起卓燃，顺势在她腰上掐了一把，猥琐毕露，“也行。”
因为赵悬的插手，卓燃没继续被老五为难。赵悬上楼前，还用充满暗示的眼神盯着卓燃，仿佛她是一只被关在笼里待宰的白色肉兔。
等他们上了楼，卓燃随意地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
这群人比她想的还牲口。
她原本打算装了物资就走，现在她改主意了。既然来都来了，就弄点昂贵的东西再走吧。
不就是吃的嘛，这里有的是。
卓燃去了库房，用小推车来来回回搬了三次，终于搬完了今晚要用的食材。
她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到时候了。”
晚上六点，卓燃在炖肉的铁锅里加上一些晶状粉末，为今夜的晚餐献上最后的调味料。
准备开饭。
一盘盘肉摆了三大桌，那群猎人连酒都不喝，直接动手抢了起来。赵悬有些警惕，让卓燃先吃，等她吃完一碗肉后，他才放心地吃起来。
卓燃退回收银台的位置，耐心地等他们吃完。
这顿饭吃了三个小时。等他们吃完，卓燃把那些碗扔回厨房，出来时餐厅已经没人。
她坐到收银台，合眼假寐。
“踢踏踢踏”，是从楼梯那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赵悬是A级的Alpha，虽然体格大，走路却非常轻盈。
以星球的主流审美来说，赵悬归不到丑的档位。
他黑，小麦色皮肤，五官端正张扬，配上脸上的两道疤，是典型的有性张力的Alpha长相。
但以卓燃的个人审美来说，男性Alpha没有帅的说法。越有所谓“性张力”的Alpha，就越让她反胃。
她时常觉得，男性进化为Alpha后，泯灭了他们最后一丝人性。每当她认为偏见不好的时候，就会发现一些让她偏见加重的事情。
比如现在。男A连男B的都不放过，不管干和湿，有个洞就能上。看来不管男和女，Beta永远都是最底层的存在。但非要搞个排名的话，最惨的永远是第一性别为女性的人。如果卓燃没有扮成男的，估计昨晚就遭了黑手。
赵悬挤进吧台里。他释放了信息素，又想起眼前这个面容瑰丽的人是男Beta。他放了没收，整个一楼都是他信息素的味道。
如果是男性Omega的话，已经醉倒在他的信息素里面了吧，赵悬可惜地想。算了，睡一觉而已，又不带回家。捅爽了就行。
卓燃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但她良好的嗅觉闻到了另一种味道。
赵悬身上的头油臭混着脚臭袭击了卓燃嗅觉，她想吐。
赵悬嘿嘿地笑，手攀上了卓燃的腰，手感意外地不错。
他心情大好，“我会让你爽的！”
强烈厌恶感盘旋在卓燃的头顶，想刀了他的冲动到达顶峰。
她忍着恶心装听不懂，“什么意思呀？”
“哈哈哈什么意思，”赵悬凑近，卓燃被他身上的味道臭到灵魂出窍。他掐着腰线往上，“意思是老子看上你了！”
卓燃捉住他的手阻止继续向上的趋势，回望他，“真的吗？”
眼前的男Beta好像换了一个人，他的眼神像一把钩子，把赵悬心底的躁动全都钩了出来。赵悬闻着她身上干燥温暖的味道，越来越心痒难耐。
赵悬说，“当然是真的！”男人一上头，什么鬼话都说得出，“你要听话的话，我就带你回新异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卓燃假装犹豫，“可是我都不知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放心把自己交给你？”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赵悬拍胸脯，“放心吧，我是空洞猎人！只要干了这票，保证你后半辈吃喝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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