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入记忆的一瞬,影像洪流冲入识海,柳无枝清楚看到了前任魔尊百里溟做过的一切——
那约莫是五百年前,百里溟不知从哪处废墟带了一个右眼失明的孩子回到领地,认作义子,赐其族姓。
少年趴在血泊里艰难叩首,百里溟在外扮演慈父,实则没有任何宽容。
最初,少年被关在布满尖刺的铁笼里,每日以身试毒。一旦昏迷,就会被冰水泼醒,继续承受肠穿肚烂的痛苦。
“天魔之体需要千毒淬炼。”百里溟站在笼外,“吐出来就再灌三碗。”
而当少年终于能面不改色地喝下毒药时,等待他的是杀人考验——第一课,是整个魔宫唯一会亲近少年的侍女。
“要么她死,要么你们一起死。”百里溟将匕首塞进少年颤抖的手里。
当他麻木地完成百里溟要求的一切后,听见了养父难得的夸奖:“手法干净,赏你一顿热饭。”
类似的事情又重复了数十年。断骨重塑、毒液浸身、搏杀魔兽..……每当濒临崩溃,百里溟都会给予短暂喘息,让他在绝望中尝到一丝甜头。就像驯养野兽,鞭子与鲜肉交替使用。
少年始终待其如尊如父,直到那个雪夜。
魔族百岁方成年,百里溟成为魔界新尊后,声称要为这个义子举行加冕仪式。以活人为祭的典礼将成,百里溟却感到体内魔气运转陡然滞涩。
他喷出一口鲜血,难以置信瞪大眼睛:“孽畜!为父护你至今,你竟敢——”
“护我?”少年的冷笑比夜雪寒凉,“您不过是把我当成活体丹炉罢了。”
所谓上古饲魔之法,需以极端痛苦激发,不断将魔力转渡给饲主,待魔体成熟,便可吸食其全部修为。从这个秘密暴露起,少年就一直在积蓄力量。
百里溟的身体被震飞,重重撞在墙上。生命力飞速流失,他精心培养的“容器”,正在反向吞噬自己。
“折阙,等等!”百里溟挣扎道,“我们可以一起统治魔域!我可以封你为少尊,把一切都给你!”
“义父,”少年声音轻淡温柔,腰身半折,“您教过我,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多年的非人折磨,弑主的反噬对他早已不算痛苦。少年伸手按在百里溟头顶,刹那间,魔气从七窍中狂暴涌出,尽数吸入另一人体内。百里溟发出凄烈惨叫,身体迅速干瘪下去。
先抽干修为,再抽干鲜血,弑亲的少年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将百里溟本想对自己施用的禁术倒施给他,一点生机都没留下。
前代魔宫在爆炸中轰然坍塌,雪落如尘。当烟尘散去,少年踩着前任魔尊的胸膛,生生将还在跳动的心脏硬扯出来,碎为齑粉。
“玄夜,杀……”百里溟看向远处赶来的另一个人影,喃喃死去。
*
看罢那段记忆,柳无枝胸膛涌动着属于百里溟的仇恨与不甘,眼角却止不住酸涩。
那个被百里溟百般折磨的少年,分明就是现今的魔尊,百里折阙。之所以残忍无道,是因为世界先对他残忍,不反抗,连活路都不会有。
“上一个魔尊是坏人,你不要想他了。”
她还记得魔尊的眼泪,却没意识到,此刻流泪不止的人只有自己。
对于那段血腥过往,百里折阙自己都有些忘却了,感受到眼前人如风卷云涌般的心绪,只觉一阵不适。
魔尊第一次感受到同情。
更准确地说,讨厌、敬仰、感激、同情……带来这些情绪的第一个人,都是她。
这般多愁善感的卧底,未免太不称职。
掐脖子的力道重新加大:“本座无需你的怜悯。”
他是背负血海深仇的万魔之尊,除却臣服和恐惧,其他任何情绪,都不该存在。
敢扰乱他,她该死。
“可是,可是……”柳无枝不躲不闪,抽抽噎噎道,“他怎么可以让你吃毒草呢?”
魔尊:?
她的同情对象,好像有点不对劲。
小仙草怀着一腔不平,积极为同类控诉:“那个坏爹爹逼你和魔兽打架的时候,边上那些植物的根须都被踩得稀巴烂了!”
“你流了那么多血,留给魔田施肥多好,杀掉的残骸也可以回收的。”
“……”
半晌,百里折阙指节一松,蔑然笑出声。
察觉杀意,便开始装傻充愣吗?
分不清愚蠢还是聪明。
死亡危机暂时解除,甬道尽头依然不见出口。魔尊耐心已尽,直接把柳无枝一提,蹑空而上时,身后竟展开一对遮天蔽日的羽翅。
紫如暮雾的羽片间错落着雪白的翎毛,分外惹得小姑娘心动:“你会飞!”
龙族羽翅并不稀罕,但柳无枝从未见过。哪怕魔尊毫不搭理,也不妨碍她在半空眨巴着眼睛好奇打量。
过了片刻,竟还胆大包天伸手去摸,立刻被魔尊甩了出去。
——完了!
好在身子只是悬浮在半空,像个被无形丝线吊着的纸鸢,随着魔尊的移动而移动,并没有摔下去。
柳无枝松了口气,用划水姿势三百六十度折腾旋转,终于飘回到魔尊身边:“那个,尊主。”
魔尊的脸色分外阴沉,柳无枝想到遗迹外的大师兄,心底的小算盘又拨动起来。她鼓起勇气,带着点试探和希冀,谨慎开口:“如果我不和你回魔宫的话,你会介意吗?”
哪怕大师兄是要带她回青岚宗领罚,她也会乖乖跟去的。
百里折阙本不欲理会,听她反反复复问个不停,这才冷淡乜去:“耍小性子适可而止。”
此刻,卧底美人还披着万魔至尊的外袍,脸上的魔血也没擦干净,偏偏一双眼睛盈盈楚楚,紫色瞳眸闪烁着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高阶媚术。
“本座没心情陪你演恨海情天的剧本。”百里折阙重新把人扯近,“别妄图用这副傻样诱惑本座。”
三句话,柳无枝一句也没听明白。不等发问,魔尊羽翼一扇,径直冲向遗迹顶端。
没有使用任何法器辅助,没有寻找阵眼破绽,甚至没有结印施咒。对百里折阙而言,力量从来不需要花哨的修饰。
既然打不开,那就毁掉。
古墓上下震颤,古老禁制在撞击的刹那便如薄纸般粉碎,转瞬黯淡熄灭。上升速度越来越快,漆紫魔焰缠绕周身。
“轰——!!!”
岩层悍然洞开,冲出古墓的刹那,方圆百里的天地灵气疯狂涌动,激荡形成紫金交错的云旋。
下方遗迹彻底坍塌。
反派期待了那么久的机会,魔尊弹指就可以灰飞烟灭,小仙草在内心默默替反派心疼一秒。
百里折阙在高空之上凝了片刻,轻啧:“逃了几个小老鼠。”
顺着他的目光,柳无枝远远看到仙门同道用随身玉牌架起传送法阵,为首那人正是柳绍。
此时已经来不及阻止,目送法阵黯淡、人影消失,柳无枝一阵迷茫。
都和魔尊告别完毕了,却走不成,难道大师兄还是没有认出她吗?
回想一下,方玄等众多弟子被秽境主抽干灵力,亟需救治。大师兄不等她,要么是没认出来,要么是认出了,但为了顾全大局,还是走了。
也可能,他不要修魔的她了。
无论哪种设想都很令人失望,柳无枝不敢深想,试图转移关注点。
出来的方式太过暴力,还在现场的人也关注到了魔尊和她。
遗迹没有开启,祭品也还活着,忠心耿耿守在外面的渊澜瞳孔地震:不是吧?尊主您别不是真舍不得牺牲她了?!
魔尊显然不打算解释,隔空操纵插在桑陵要害处的葬月剑,银刃骤旋,拆骨搜魂。
神魂撕裂的痛苦让桑陵发出惨叫,剑刃反倒又深了几寸。
提取罢她的全部记忆,百里折阙收剑入琴,凭空幻化出一张白骨王座,就地审问罪徒。
屈指轻叩座侧,双腿闲散交叠:“本座原本也很好奇,百里玄夜究竟许了什么好处,值得你与他合谋布局。”
玄穹之下,紫翼蔽天,身后羽翼更衬得压迫感如山倾覆:“原来竟是为了一个仙门老相好。”
“怎么,指望杀了本座,就能为那个叫沧澥的蝼蚁报仇雪恨?”
桑陵身负重伤,语气却仍坚定:“是!若不是你为了回到魔界撕毁封印,沧澥又怎么会被派去修复结界,最终死在那里?只要我尚存一息,定要你血债血偿!”
柳无枝早被魔尊丢去一旁,和双头魔蜥继续交流感情。听到这话,不由抬眸。
桑陵在意的那人,是她知道的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