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露识趣地挥手示意众人避开,于是眼下偌大的一个院子里又只剩了他们二人站着。
齐盼深吸一口气,道:“反正我说的是真心话。”
“哪句?”
“两句都是。”齐盼面向万璲站着,没来由地微昂起了头。不是为了看清他的脸,而是为了让他好将自己看清了。
而万璲也的确不负所望地将眼前之人瞧了个分明,细致到他终于注意到了她脸颊上的那粒浅色的痣。记忆里应当还有一个人在这个位子上生过同样的痣,但他记不起来了。
“你是想骂朕,还是想气朕?”他问。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齐盼说道,“我既然答应会帮你应付到东羌人走了,我就会对你负责到底。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大诚心。但你呢,口口声声说着交易需要真心。实际上,你仍然威胁,仍然变脸,你只是把它当作借口,一个不需要你再去藏脾气的借口而已。你以为你对我很好了,但那根本就不是好,只是你自以为是的恩赐,自以为是的感动而已。”
齐盼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之人。不是盯,而仅仅是看。甚至不看都可以,但万璲却宁愿被她如此看着,至少这样她的眼里总归是有自己的。无非是浅浅浮地在她那对琥珀瞳上罢了。
万璲想解释:“我从没有这么想过。”
“但是你要想对一个人好,你就得问清楚她要什么,而不是让自己胡来。”
“那你想要什么?”万璲答得很快。
但有些词对万璲来说终究是难以理解的。齐盼不想再多费口舌:“你们这的人给不了。”
“难道你们那里的就一定可以?”万璲急道。他皱起眉,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略微眯起——像是正夹着一块渐化的冰,要是碎了,那便是决堤、溃败。
齐盼也急了:“至少在那里我就是能被当成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主子、一个奴才。”她忍不得了。因说至痛处,她的眼里也渐渐涨起温热潮气。她不愿在人前掉泪,遂背过了身:“人与人之间是要彼此互不相欠的,”
这是她妈妈教给她的。在齐盼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就已经离了婚。她很少能见到她的父亲,难得见面的几次都是妈妈带她去要生活费的时候。妈妈说:“记住了,我们就拿该要的,多的一分都不能拿。”
一分还一分,一份还一份。
但万璲却在她身后道:“日子还有这么长,你何必这么着急?”
“只有半个多月了。”齐盼确是在数着日子过日子的,“等日子一到,我就走了。可是冬露他们对我的好,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还。”她顿了顿,“还有你对我的那些好,就算我不喜欢,但我也不能不识好歹。”
万璲沉吟稍许,“你不用担心你的宫人,你走了以后朕能帮你护好他们。”
齐盼一喜:“真的?”
要是当真如此,似乎再为他做些什么都不为过了。
万璲保证:“朕说到做到。”
明明是想听到的话,但听万璲这样表示,她却又忧心起来。和宫人的账算清了,但和他的却不知道要如何清算。
她转过身:“那你呢?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万璲已经很久没再期许过什么了,自从知道他死局既定,什么都求不动了。但也不好拂了她的心意。
他看着她,突然弯了唇角:“算上我这几天睡榻应得的好处,你就还我一个惊喜吧。”
“惊喜?”
万璲点头:“朕只是想看看它到底有没有旁人说的那般神乎其神。这第一次要你来,也算是——”他改了口,“是我想要你给我的。你给我的肯定和旁人给的不一样。”
那确实是很大的事了。
齐盼应了“好”,说着,她朝面前之人靠近一步,但低下头,“刚刚的事对不起了。我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其实万璲也没有说错,她确实不该妄议。“我只是......”她的声音弱下去。
她只是不想被万璲那样看着,像是一个从未相熟过的人一般。可他们确实也还算陌生,左不过才认识了大半个月而已。她抬眼,不巧,万璲正看着她。
“只是什么?”万璲问。
齐盼摇头:“没什么。”
“那就等你想说了再说。”万璲不强求,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能让他慢慢等。他是正月十四生的,而来年又同他出生时一样,立春和元宵碰到了一起。他没有告诉齐盼,东羌人会一直待到他生辰宴过了才走,但也不好再瞒着她,“东羌人应当会在这再过个元宵。”他向来是将自己的生辰宴和上元宴并做一个,是以也没提及自己要过生辰的事。
“那就是说,我还要在这宫里待上一个月?”
万璲心知她会不愿,但说了总好过骗她,颔首道“是”,但又忙安慰说:“很快了。”
齐盼愣了愣,心里头却没来由地一松,怕叫人看出她那一星半点的欣喜,遂转头看向了院子,只道这新飘起的雪落得也太慢了些。
她忽地一怔,不可置信地连连快走几步到阶边,伸长了手。不想这白花花的雪粒子竟是些不怕生的,就这么喜滋滋地停上她的手心、指尖,化成了一丁点水,像是在撒娇一般,紧紧地扒着,不肯掉下。
而她看着这漫天纷纷的白点,同样是舍不得。
万璲不动声色地靠到她身旁,清了清嗓子:“看到雪这么激动?”
齐盼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拢共就没见过几次雪,像这么大的还是头一次。
“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万璲怕冷,故把两手揣进了袖子里,道:“你在恼我的时候。”却见齐盼将汤婆子递了过来。
她说:“还热的,你用吧。”
万璲已是冷极,便接了过去,捧紧了:“你以后说什么,都别再说什么生不生,死不死的话了。”
“你在意的是这个?”齐盼侧头看向身旁的人,再看他的一双手已被冻得通红,“要进屋吗?”
“我也想站会。”
齐盼随他,也乐得如此。
万璲又道:“等死的滋味一点都不好。”
“你还活着,就别整天想这些。”齐盼蹙了蹙眉,“这样,以后呢,我不说那些话了,你也不准再想那些事,我们就和和睦睦地相处一个月,好不好?”
不想这些事......似乎有些难,毕竟他一年到头都在想这些事,但他还是点下了头。
“张先宰前些日子上奏,说曲州的堤坝已经在建了。”瑞雪兆丰年,这也是他今年见过的最大的一场雪,“郑尤雁说,等明年年初雪化了,曲州会有场洪灾。要是能躲过最好,要是躲不过,能少些损失也好。”
想起那些天他在朝堂上的以一敌多的激烈场面,万璲忍不住一阵后怕,要不是后来他软硬兼施让分管户、礼、工三部的右相松了口,他只怕自己能当场晕厥过去,倒时又是一通麻烦,保不准群臣又要说他些什么。
齐盼道:“盼些好的。日子嘛,是要有盼头才能过下去的。”
“那你现在在盼些什么?”
齐盼已经收回了手,脑后的两只蝴蝶荡了荡,又慢慢稳下了。她正笑着:“想中午吃些好吃的。你人都来了,你的厨子我不用白不用。”
“要吃什么?”万璲是打心底里佩服起这人了,仿若在她眼里什么都算不上事,再苦再累地活着,她都能从中找出些甜的乐的。要是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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