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听到这里明白不能藏下去了，故作轻松地从拐角处走出，脸上挤出平和的神情，仿佛刚刚路过。
“奥菲莉亚，你们在这儿！祖父他们说，等待天亮那些邪恶生物或许会藏匿起来，我们可以尝试出去调查。日月是由创世之神法雅弥斯的双眼演化，太阳永远能驱逐邪恶存在。”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将奥菲莉亚的那句话抛之脑后。
在这个绝望的夜晚，庇护所的客厅里伤员们拥挤在一起互相温暖，无人能真正安眠。
亚当神父讲述了许多古老的故事安抚人心，其中便包括了创世之神法雅弥斯的传说。
法雅弥斯于混沌中诞生，第一纪元前世界只有黑暗，没有光明与火焰，法雅弥斯在混沌中对抗邪恶，战损了一只眼睛。在她意识消亡之际，也是邪恶战败之时，她的其中一只眼睛化为太阳，赐予这个世界光明；另一只受伤的眼睛化为月亮，意味光明前的希望。她的身体也组成了这个世界，衍生了万物与众神。
在第二纪元到来前，众神失和，衍生了贪婪种种罪行，因此展开了诸神之战，黑暗中的邪恶又找到了机会侵蚀世界。
最后只有五神在诸神之战里活了下来，再次驱逐黑暗，祂们授意信徒建立了五个国家，用神力庇护着这个世界。
但是，正如《五神理录》里所言：
【世界混沌的底色孕育了生命和秩序，也同样滋生出永恒邪恶，两者如影随形般出现、也永恒地对抗。】
“如果今日就是第三纪元再次对抗邪恶的伊始，正神的光辉甚至无法穿透阴影。那么这次需要建立勇气的主角正是我们，正是被庇护了太久的人类！
我们应勇敢面对，黑暗终将再次褪去……”
艾拉只记得，那段故事最后化作了激情的演讲，这就是结尾。
那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亚当神父职权之上有众多主教，而他仍然能保持清醒的缘由。
并非只有对托尔冯德的信仰支撑了他，还有这份勇气。
“艾拉？你在听吗？”奥菲莉亚的呼唤将她从记忆中拉回。
艾拉回过神来，略显歉意地道：“抱歉奥菲莉亚，我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了。”奥菲莉亚微微一笑，“现在你需要跟着我，面见伊丽莎白殿下。王室一样沦陷了，如今瓦肯堡的任何重大决定，都需经过她的认可。”
太阳或许不会再升起，但他们必须聚集残存的力量与智慧来对抗邪恶。
艾拉点点头，没有拒绝，只是有些疑虑。
“带我去真的合适吗？伊丽莎白殿下并不认识我。”
三人已在罗恩的带领下向前厅走去。
埃莉诺将誓约之剑重新挂回腰间，低头看了她一眼，语气难得带上一丝调侃。
“伊丽莎白殿下的脾性的确有些独特。她厌恶言而无信、徒有其表的人，更不喜欢缺乏主见者，对身边人要求也极为苛刻。不过，你拒绝奥菲莉亚邀请的事情在瓦肯堡人尽皆知，我想她会对你感到很好奇。”
奥菲莉亚打趣地道：“埃莉诺，别吓唬她。”
她转向艾拉，语气温和坚定，“我带你去，是希望伊丽莎白殿下能看到希望所在，或许我们还能像之前那样建立特殊链接，再次链接托尔冯德！只要正神的光辉有一丝可能重返，我们就不能放弃希望。”
艾拉点头，几句交谈间，一直紧绷压抑的气氛似乎有所缓解。
教堂前厅的人们见到王室护卫，眼中重燃了微弱的光亮，期盼着好消息的到来。
埃莉诺开门见山地问：“外面的情况如何？”
护卫神情凝重，压低声音道：“很不乐观，阁下。那些东西仍然遍布街头，我看到了很多尸体，宫殿因常年受圣光庇护，情况稍好，与教堂一样能提供些许安全。”
“那你是怎么安全过来的？”艾拉惊讶地问。
护卫侧身掀开外抛，露出里面银色的主教长袍。
“这些受过赐福的神职衣袍能一定程度上驱逐那些生物，至少它们会主动避让。”
三人对视一眼，如果在往常，无论是谁都无权扒下一位神职人员的衣物，这简直就是亵渎。
但现在……
奥菲莉亚若有所思后，向附近的神职人员说了些什么。
教堂的执事们通情达理地解开了自己的外袍，替三人系上了。
在至暗时刻，任何残留正神恩泽的物品都是保命的依仗，执事们不约而同地为她们送上祝愿。
“我们走吧。”奥菲莉亚说。
周围的民众无声地祈祷他们能带回希望，连旧港区的贫民都投来了目光。
圣大教堂内，只有唱诗班的成员们仍然未有任何动作。
推开圣堂沉重的大门，外界充满恶意的黑暗猛地扑来。
艾拉提着一盏执事递过来的提灯，踏入雨夜的瞬间，刺骨的寒意和无所不在的呓语让她为之一颤，阴暗的念头试图侵蚀她的心智。
瓦肯堡一片死寂。
没有尖叫，没有活人的气息，只有无穷无尽的爬行声，比她们来时更令人毛骨悚然。
护卫在前方低声提醒：“请跟紧，小心脚下，走太快很容易踩到它们。”
艾拉知道自己的血能够驱逐邪恶生物，却不敢轻易动用。
安德烈住所的那颗心脏无疑是某个中枢，她之前的举动已激怒了更高位格的存在，不能轻易暴露自己。
她想了想好奇地询问：“你是怎么保持理智找到我们的？”
王室护卫的脚步不可察觉地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声音平淡却带着沉重的悲伤。
“护卫里醒着的只有十一人，伊丽莎白殿下下令，必须分头找到奥菲莉亚阁下和埃莉诺阁下，我只是其中最幸运的一个。”
他沉默了一下，补充道：“波特原本和我在一起，但他走得太急踩到了那些虫子，然后就像变了个人，最后死在了圣约广场。”
艾拉心中一紧，“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小姑娘。”护卫的声音依旧平静，“这就是我们的职责，如果觉得脑子里那些低语太烦人，就说说话吧。”
艾拉依言，悄悄观察身旁的两人。
奥菲莉亚虽然面色苍白，但眼神依旧清明，感受到她目光投来，还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
艾拉顿时感到脸颊发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果然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就变得不对劲了！
她只好将目光转向埃莉诺。
这位荣誉骑士神色沉静，侧脸在提灯的微光下显得坚毅俊美，配上骑士装束格外英姿飒爽，让人分辨不出性别，更像传言里的铁蔷薇了，与昔日沉浸在悲伤里的模样判若两人。
为了打破沉默，艾拉找了个话题，“所以，科斯特维特村庄在神弃之地，而不是在罗斯亚帝国境内？我第一次听见，还以为爆发了战争……”
埃莉诺轻笑一声，解释道：“不，艾拉。神弃之地是极为特殊的存在，照耀神弃之地的并非真正的太阳，它充满了邪恶，却仍然有生命顽强存活。所有骑士渴望征服，却也心存敬畏。”
“但正是因为神弃之地的存在，让诸国间保持了脆弱的和平，因为人人都恐惧穿越那里。”
“你的意思是，五国之间都有神弃之地阻隔，相当于五个独立的大陆？”艾拉说到这里，看到埃莉诺投来了探究的眼神，下意识为自己辩解。
“额……我之前一直在生病，没怎么出去过，也没怎么上过学。”她竟然问了个常识问题，希望这个理由足够合理。
“是这样的艾拉。”埃莉诺颔首道。
艾拉若有所思，“那战争其实并不常见，骑士们征战神弃之地是为了荣耀、财富，还是为了打通与他国的联络？”
“并非没有过战争。”奥菲莉亚接过话，“历史上也有君主违背诺言，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埃莉诺听到这番话，神情里有些慨叹，“荣耀？财富？那些不是我们真正需要的，至少对于我不是。”
“我们曾经和罗斯亚帝国有过密切联络，有不少商人、传教士冒死穿越神弃之地，为两国带来了友谊和财富，骑士的存在一直都是为了守护他们。只不过那是我出生之前的事情了……”
艾拉想了想，这或许得追溯到原主祖母吉赛尔死亡之前。
不然祖父三人寻找真相的旅途，怎么会寻不到守护呢？
“所以是什么改变了一切？”艾拉问。
“因为啊，我们也是违背诺言的其中之一”埃莉诺说。
“五十年前，诺曼帝国向罗斯亚帝国发动了突袭战争，联邦作为盟友本应出兵援助，但我们其中有人恐惧神弃之地的危险。罗斯亚帝国在最初阶段死伤惨重，联邦最终选择了袖手旁观。虽然战争最后不了了之，因为神弃之地也吞并了诺曼军队，但我们失去了罗斯亚人们的信任，友谊就此断绝。”
打破和平的虽非诺伦蒂亚联邦，但联邦因恐惧黑暗背弃了盟友。
这段沉重的历史谈话，让众人一时忘记了黑暗的侵扰。
埃莉诺的眼神发生了微弱的变化，一种坚毅的光芒在其中闪烁。
奥菲莉亚忍不住轻笑出声，“艾拉，你暗中观察人的时候，可不能把提灯举得那么近，像在审讯哦。”
艾拉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把提灯凑到了埃莉诺脸上，顿时手忙脚乱，连语调都有些磕巴。
“我……我就是有些好奇。”
埃莉诺也被逗笑了，“好奇我什么？”
“你非常勇敢，埃莉诺！”
艾拉由衷赞叹，“我的祖父在三十年前曾试图前往神弃之地，我想那时的联邦仍然畏惧探索。骑士团能够再次踏上那片土地，是您的出现再次改变了一切对吗？”
埃莉诺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很敏锐嘛，小家伙。”
“韦斯特家族世代传承骑士荣耀，若无人再敢探寻神弃之地，总有一天骑士会被舍弃。尽管我的父亲后来变了，但他从小教导我决不能背弃这份荣耀。我认为，必须有人再次踏出这一步，所以我带领骑士们尝试穿越神弃之地，试图与罗斯亚帝国重修旧好。但同时……”她的话戛然而止。
埃莉诺一直觉得，或许是自己的决定给联邦带来了灾难。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艾拉，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钦佩。
埃莉诺与她年纪相仿，却肩负如此重任，无愧于铁蔷薇之名。
艾拉的提灯不自觉地举高了。
埃莉诺笑着看她，“怎么了？”
艾拉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埃莉诺，不屈的勇气是人类的赞歌。艾米丽亚小姐选择了您，是她最好的归宿。”
一句话，让同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埃莉诺的心中瞬间掠过无数情绪，惊讶、愤怒、悲伤，或许还有一丝慰藉。
她沉默了，不知该如何回应。
“为什么这样说？”她最终轻声问。
“因为您给予了她新生的勇气。”
……
一行人抵达王宫时，黎明依旧未至。
宫殿里景象凄惨，随处可见陷入沉睡的侍从和护卫，地板上甚至残留着血迹和打斗的痕迹，昭示着昨夜的混乱与惊恐。
“是那些发狂的人干的？”艾拉小声问。
护卫摇摇头道：“他们最初伤人，后来像被控制了一般冲出了王宫，这里的庇护之力让他们愈发恐惧。”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王宫的庇护之力，沉睡的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瓦肯堡其他地方的人呢？艾拉忍住没有再问。
宫殿内部恢弘压抑，她们穿过数条空旷的走廊，才来到伊丽莎白公主的居所。
华丽的走廊里倒下了一排女仆，她们的穿着打扮，发髻样式，甚至连倒下的姿态都惊人地一致，仿佛经过精准测量，只有面容不同。
更令人惊讶的是……一夜过去，走廊里蜡烛的燃烧程度甚至都差不多。
艾拉见到这一幕，就知道埃莉诺的评价所言非虚，伊丽莎白公主对细节的苛刻达到了极致。
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装束。
神职白袍盖住了脏乱的裙子，但脚上那双廉价的鞋子格外显眼，经过一夜的磋磨，整个人更加狼狈不堪。
但愿在非常时期，这位公主不会因此将她拒之门外。
艾拉作为一个外来者，其实或多或少有些好奇，在整个瓦肯堡沦陷的时刻，这里的人们究竟要怎样应付这场危机。
护卫通报后，里面传来一个清脆、带着明显不悦又十分威严的声音。
“进来。”
这个房间是办公厅，光线昏暗却足以看清布局。
伊丽莎白·布伦瑞克端坐着，身着华丽不失端庄的裙装，白金色的长发轻轻挽起，她的容貌极为美艳动人，甚至更胜奥菲莉亚。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慢，以及笼罩在眉宇间的怒气，让她显得难以接近。
她身旁坐着一位看着年龄小几岁的少年，容貌与她相似，应该就是阿尔伯特王子。脸上同样有着傲慢，却缺乏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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