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话,算数。”
陶夭夭向罗云生道,“让他留下吧。”
“可是,阿姐。他是……”他可是抄了陶府的人。罗云生攥住剑柄的手青筋突起,整个人像紧绷的弦,随时都想将燕绥射杀。
“爹爹。”
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了罗云生的话,思齐被奶娘抱着走过来,他张开手,眼巴巴望着燕绥。许久不见这个小肉团,燕绥万年坚冰的湖底,仿佛漾起一层波纹,他往前踏出半步,
“爹爹抱。”他道,自然而然地,似是远道归来的家人。
指尖被柔软的绒衣挡开,陶夭夭先一步接过思齐,“他不是你爹爹。”
思齐看不懂母亲认真的神情,更听不懂母亲说的话,小嘴里又溢出一句“爹爹”,他真的想爹爹了。
陶夭夭抱着思齐转身离开,燕绥没有阻止,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精美的小刀,递到了思齐挥动的小手里。思齐心满意足,注意力落在小刀上,才不再哭闹。
燕绥顺势跟着陶夭夭往后院走,被罗云生一把剑挡住去路,“你去住西边那个屋子。”
“罗大人,不,陶大人,你这是要过河拆桥吗?”燕绥双指推开那把剑,很难撼动,反而朝他逼近了一寸,燕绥果断举手投降。
“好好好,我去睡。”燕绥转身朝那间屋子走。
推开门,燕绥的眉头狠皱了一下,这是一间显然废弃已久的房间,地上积了厚厚的灰尘,墙角挂着层层叠叠的蛛网,在寒风中轻轻颤动,像是什么人无声的嘲笑。
燕绥也跟着轻笑一声,转身隐匿在屋门口。
第二日晨起,翠竹进屋侍候时,手里的水盆叮呤当啷掉了一地,“大,大人!你怎么在这!”
燕绥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在她面前坐在床榻边沿上,自己系好衣袍,然后抱出思齐,“把奶娘叫来。”
然后视线在四散的水渍上一落,语气平淡,“再打新的水来。”
翠竹看不见陶夭夭的神色,她肩头外露,侧身朝里,好似还睡着。
“是。”翠竹应了声出门。
待她再回来,陶夭夭已经坐起,翠竹正要上前侍候,燕绥接过了水盆,“我来。”
“大人,您,您来?”翠竹的表情,像是活见了鬼。也难怪,之前燕绥偷偷翻窗户,从未让翠竹见过。
“有什么不妥吗?”燕绥不由分说,已经端过脸盆,拧了帕子走到陶夭夭身旁坐下,“我现在算是你家夫人的入幕之宾了。”
陶夭夭的神色一直淡漠,她任由燕绥为她净手,自然得像翠竹侍候她一样。燕逸之曾经也侍候过她,陶夭夭总会抬起眸,弯弯眉朝他笑,翠竹分不清那是真的心中欢喜,还是只是逢场作戏。
但翠竹能感觉到眼前的夫人,卸下了一切伪装,说不上什么感觉,心口只是涌上一丝伤感,年少时在陶府肆意无度的时光永远回不去了,就算是杀了所有的仇人,都回不去了。
早饭是陶夭夭特意吩咐过的,她还加了句,以后一日三餐吃什么都要呈给她看过。
“小姐,您又有什么打算吗?”
“毒死燕绥。”陶夭夭染着手指甲的颜色,嗓音很淡,再死一个人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翠竹有些惊慌,赶紧去挡陶夭夭的嘴,“小姐,听说皇城司到处都是眼睛,这话如果让他听去了。”
“他会知道的。”陶夭夭抓住她的手,拍拍她的手背,让她安心,“就看他愿不愿意吃下去。”
“那他不愿意呢?”翠竹可不会认为有人会傻到就这样自愿吃下毒药被毒死。
陶夭夭嘴角勾起,轻笑道,“别人或许不愿,但他一定愿意。”
翠竹歪歪头,更不懂了,“他虽然是燕府的人,但跟燕府也有仇,抄了燕府也算是帮了咱们。小姐为什么一定要毒死他?”
“因为他也是抄陶府的人。”
短短几个字,如巨雷霹顶,翠竹双唇不住的颤抖,好似一瞬明白了什么,“他,他竟然是……可少爷说当年是燕绥救的他。”
“所以,我才让他进门。”陶夭夭嗓音淡淡的,“他救了远儿我会还,但他杀我父母,这笔账我也会讨。”
翠竹这才发觉,小姐不仅是因为复仇变得冷静,她现在冷静得可怕。
用饭时,三个人坐在桌上,其乐融融,好似他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阿姐,今日朝堂之上,吏部提出拟任补缺的官员名单,晋王言之凿凿反对,最后事情闹得不了了之。”
陶府以前的饭桌上就不会避讳朝堂之事,罗云生还保留了这个习惯。
陶夭夭夹了口菜塞进嘴里,轻声道,“不过是赈灾药粮贪墨,抓的全是晋王的人,他的势力在朝堂上失了一半,补缺之人又都是官家的人,他定然对补缺之事极为反对。”
燕绥听他们说话,一直没有插话。
端着碗在米粥凑到跟前时,顿了一顿,“这里面放了草药?”
只一句轻描淡写的问句,站在一旁侍候的翠竹,身体便骤然收紧,陶夭夭要毒死他的事,难不成真的被发现了?
初一闻言,上前另盛了一碗粥喝了一口,平静的脸上骤然狂风大作,“夭夭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陶夭夭喝粥的动作没停,淡然得根本不像被拆穿的人。
“如果你想在这里,可以离开,便不会引起毒发。”
听到这话,翠竹惊愕得上前走了一步,任谁知道自己的性命危险,都会找方法自保吧,或逼问对方交出解药,或者直接杀之而后快。
初一按在刀的手微动,已经有了杀人的想法。
燕绥的目光自始至终落在陶夭夭身上,她在赶自己走,也想要了自己的命。
“一条命而已,你想要尽管拿去。”燕绥闻言,不仅没有气急败坏,反而笑了。
他喝了一大口白粥,平静问道,“不过,你先告诉我,毒发需要多久?”
“短则半年,长则一年。”陶夭夭似是早就预料到对方的反应,直言道。
一碗白粥喝得干干净净,燕绥声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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