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凤这才看清他的模样,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去,出现骇人的惨白:
“你,你还没死?”
她先是唇瓣哆嗦,进而浑身都发起抖来,整个人陷入莫大的惊慌中,她想起了很多。
253号星位于半人马星系边缘,和恒星的距离不远不近,但因为质量太小,很难吸附足够的大气,来自宇宙的辐射如影随形。
当然,以帝国的科技来说,改造253号星并不困难,只需要一个性能完好的力场武器,就能彻底改变253的样貌,云层、水汽、尘埃、各种健康星球所需要的物质会牢牢裹住它,人也会被牢牢固定在上面,不必因为过轻的重力长成竹竿一样畸形的模样。
可这是颗资源贫瘠的星球,改造的投资远大于收益,算盘打的震天响的帝国高层不会做赔本生意。
在253求生是艰难的,同大量的宇宙辐射一起,混乱、暴力也如附骨之疽。
尹凤不算多聪明,唯一的长处就是那张脸。
在这样的地方,漂亮的omega总是容易碰上形形色色alpha,她几乎没有踏足过其他任何行业,就轻而易举地操持起皮肉生意,在这项人类古老的行当里,她是佼佼者,不止因为娇媚的面容,还有她在贫穷制造的浓郁臭味中,敏锐地闻出富贵权势气息的能力。
她因此碰到了沈忠贤。
一个擅长玩弄omega的alpha,和一个擅长诱捕alpha的omega,怎么不能说谁一种天作之合。
但沈忠贤的段位绝非出身荒星的女人可以媲美,他只是路过253等候补给,靠着甜言蜜语和俊美逼人的皮囊哄到一个贪慕虚荣的婊子陪睡,等补给完毕,他走的没有丝毫留恋。
可那时尹凤已经有了沈君。
一天以前她以为肚子里这块肉是她离开253的天梯,一天以后...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人能在跟她商量孩子名字的时候,盘算着怎么离开,无往不利的信息素失去作用,被贫穷蒙蔽双眼的女人不知道首都星完善的信息素免疫手段。
沈忠贤走了,留下一张轻飘飘的纸条和一沓钱,这就是他给沈君的所有。
尹凤几乎疯了,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清楚沈忠贤的底细,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他的真名,星河浩瀚,不掌握空间跃迁技术的253星人,根本不可能联系上几光年外的首都星。
更重要的是,一个大着肚子的omega该怎么继续找下一个alpha?哪怕是beta也不会愿意接近她。
沈君承载着母亲的恨意出生,若不是253糟糕的医疗条件,尹凤会在他出生前弄死他。
这小东西每一次呼吸都能叫她想起那个杀千刀的男人,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她会在他生下来的时候把他溺死在茅厕。
沈君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一点。
他活的像只老鼠,惶惶不可终日,因为饥饿,很小就掌握了偷窃的手段,家里的粮空了,就偷邻居家的,邻居并不是好好先生,于是他又熟练了窜逃,即便这样毒打咒骂也是家常便饭,有时候他也很好奇自己的命有多硬。
他被尹凤养宠物似的养到五岁,尹凤不是一个好母亲,更枉论一个好主人。
五年,她挥霍完沈忠贤留下的所有钱,脂粉、酒精、香烟,还有中心城的居住权,前者甚至比后者更重要,那是俘获优质alpha的重要资源,可当钱没有以后,日子江河日下,她不得不接受一些曾经看不上眼的劣质客户。
她的脸也在失去金钱养护后变得粗糙暗淡,反而是沈君...
这小崽子还没长开的脸日渐显出惊心动魄的美来,有时候尹凤自己看着都会失神,更别提她带回家的那些alpha——
不知听到第几个男人打听他的岁数,尹凤福至心灵,一下子意识到,这个小崽子已经能卖上价钱了。
这么好看,得卖个好价钱,整个中心城愿意出这个钱的冤大头可不多,商言渊就是其中一个。
沈君五岁那年,商言渊十九岁,是中心城风头正盛的帮派首领,年轻、凶狠、仗义、强大,他是这颗荒星上少有的觉醒者,觉醒者是顶好的买家,如果不是他特殊的癖好,尹凤很乐意亲自上。
可偏偏,他喜欢小男孩。
“别让我查到到底谁在背后编排老子?!”
十九岁的商言渊快气疯了,这是第几次了?
无理取闹,不可理喻,简直让人窒息,又有人往他这丢小祖宗,重点是这次还是花了钱的,送都送不走!
“依他妈的意思,咱要是不收,她就要把他卖给冯五那个杂种了,他可不是被编排的。”
松哥在老大的怒容面前摇头叹气:
“你是没看到那孩子的可怜样,他妈说有五岁,我看起来三岁差不多,瘦的一捏就折,落冯五手里,都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
商言渊面色骤变,咬牙切齿,骂骂咧咧往屋里走:
“草他的,确定那是亲妈?”
“他爹呢?”
“鬼知道哪去了,那俩口子天生一对。”
....
沈君一动不动地盯着门,门外的声音他都听见了,他对现状很清楚,他必须清楚,否则在给尹凤女士做儿子的几个春秋里,会死的连尸体都找不齐。
他被卖掉了。
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可他无能为力。
母亲拿他换了一大笔钱,粗估应该够养四五个他,当然,她没有匀他一分的意思,拿了钱欢天喜地地走掉,头也没回一下。
作为商品,他模糊知道自己接下去要面对什么,但再怎么早熟,对具体的画面也只有混乱的想象。
混乱的想象开始落地,门被推开。
进来的男人高大得不可思议,宽阔的肩膀挡住了门外大部分光线,他很努力地仰起头,却只看见他逆着光的脸,在阴影中切割出深邃的轮廓。
他不太确定自己的呼吸是不是停下了,他只知道男人的模样让他感到绝望。
可他已经熟悉了绝望,捏的很紧的拳头里满是汗水,他没有松开,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任何风吹草动都是信号,他会果断采取行动。
“喂,手打开。”
这个高的吓人的男人却在他面前蹲下,眉心紧皱,一副老不开心的样子,沈君这才发现他的头发是耀眼的红色,像他在傍晚看见的太阳。
“手里的东西,拿出来。”对方耐着性子,又重复一遍。
沈君紧张地吞了几口口水,一动不动。
这个反应明显耗光了这人的耐性,他直接上手掰开他的拳头,露出里面小小一块玻璃,边缘染血,来自掌心血肉模糊的伤口。
男人咒骂一声,高声喊道:“拿急救包进来,这小崽子自残了。”
不,不是自残——
沈君惊慌失措,下意识去抓唯一的武器,却只抓到男人的手指,男人瞪他一眼,又一次让他浑身僵硬。
“这东西有用吗?边缘这么秃,除了你的细皮嫩肉,能割开什么?”男人捏起那枚玻璃,在胳膊上划了一下,连个印子也没留下,嫌弃地扔掉玻璃,教训道:
“你应该仗着长得矮逃跑,从这,或者这,趁对方不注意还能踹一脚,往人多的地方跑。”
沈君讷讷地低下头,没有说他其实很擅长逃跑,但看见商言渊的时候,就熄了心思,这人和动作笨拙的邻居不一样,所有抵抗都是无效,逃也一样,所以只能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企图从里面看出些好歹。
打他有记忆起就开始锻炼趋利避害的本事,他的自我定位是只小老鼠,这项本能已被他训练得臻入化境,所以他看了半晌,慢慢点了下头,身体已经不再紧绷得随时要断掉。
商言渊叹了口气,故意道:“原来是个小哑巴。”
“不,不是哑巴。”
哑巴,残疾,没有价值,危险——沈君突然又跟条扯紧的橡皮筋似的重新紧绷,声音在嘴里撞了车,出来时一字一顿地,像在吐钢镚。
商言渊笑了:“行,不是小哑巴,饿不饿?”
沈君沉默了,这是个很危险的问题,在他的世界里,喊饿意味着乞食,乞食的代价是巨大的,轻则鼻青脸肿,重则皮开肉绽。
他只会偷,他不会喊饿,也很久没有人问他饿不饿了。
咕噜..噜...
还好,身体不给他纠结措辞的时间给出了答案,他飞快抬起眼皮往商言渊脸上瞅了一眼,没有愤怒,他在笑。
很好,他大概率不会挨打,但也很奇怪。
“情姐,有吃的没有?给他拿点。”商言渊大声朝门外喊。
....
沈君不知道自己的吃相有多差,在他短暂的一生中,还没有人跟他介绍过吃相两个字,他唯恐这是最后一顿,在确认面前的食物的确给自己以后,开始狼吞虎咽。
老实说,这样的吃法根本尝不出味道,他只是把目之所及的所有东西往嘴里塞,再拼命咽下去,商言渊一伙看的心惊。
“这是多久没吃东西了?”松哥低声感慨。
“嗓子眼看着挺细,怎么这么能吞呢?”情姐忍不住伸手,想摸摸他的脖子,沈君吓了一跳,把手里的糕饼往嘴里一拍,迅速蜷成一个球,只把后背露给她。
情姐尴尬地停下手,收到来自左右的瞪视。
商言渊没好气地挤开她,把团成一团的小孩戳开:
“吃你的,小心噎着。”
在吃这一方面,沈君有自己的一套,仗着身体软,胸腹折叠的时候还能不停嚼嚼嚼,被拽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他腮帮子不断鼓动,即便是挨打也不能阻止他把食物咽下去。
“喝点水。”商言渊眼神一软,又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杯子让给他。
沈君谨慎地看了看他,接过杯子,快速喝水,被食物塞满的嘴巴说不出话,但眼睛里的警惕淡了许多,他点头代替感谢,然后伸出手——
“喂,这不能吃。”
商言渊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伸到托盘里的小手,眉头一皱:
“这是假的,谁把模型混里面了?”
沈君讪讪地抽回手,松哥把那个模型捡出来,也皱着脸:
“做的还挺像,我在厨房拿的,谁那么缺德,放个黏土的在里面。”
“昨天负责做饭的是谁?”253上物资匮乏,食物问题是重中之重,他们一般轮流做饭,这事儿说严重了,就是渎职,商言渊口气很严厉。
松哥的眼神却飘忽起来:“是小岳吧,我没记错吧?”
“可能是吧。”情姐冷哼一声。
商言渊唇线紧绷,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沈君也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压力,但对面饼的渴望压过一切...没有怪味儿,还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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