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珏不理他了。
衡月左思右想,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又做了什么惹他不高兴的事情。
不过竺珏总是不高兴,从背他回来那天就不高兴。
衡月不会钻牛角尖,想不明白就不想。
在他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有人靠近他耳侧,喊他。
“衡月。”
“嗯……”
困熟的嗓音带着嘶哑。
“你会杀人吗?”
“啊?”
衡月清醒了点。
“如果有一天,你必须杀人,是因为什么?”
“怕死呗。”
衡月不明白大半夜竺珏突发奇想问他这个做什么。
不过他不喜欢扫别人兴,困得打哈欠不忘认真回答:“虽然我没钱没财,但我也无病无痛,活着多好呀,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有好看的。”
“杀人嘛,不求财不为怨,除了想自己活还能是什么?”
衡月拽住竺珏的头发,不知是不是月光映在上面,发丝隐隐带着白,还挺好看的。
“我活他死,或者他死我活。不关乎任何恩怨情仇,我不想死只能别人死,这算我杀了人吧。”
衡月就这样将自己的欲望赤/裸/裸袒露出来。
他不觉得贪生怕死是件丢人的事情,世上活着的方式千奇百怪,死的方式也千奇百怪,想活不轻松,想死也不容易。
他怕疼。
可不得好好活着?
“你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自己。”
衡月听得迷迷糊糊,不明白竺珏什么意思。
“人生在世,不为自己为谁?”
说完,衡月沉沉睡了过去。
他觉得今晚的竺珏挺熟悉,像当初祝老头离开的前天晚上。
所以当第二天清晨,一行身着简单武服,料子却出奇的好,肩上还绣有金字,腰间挂有长刀的人出现在街上质问摊贩们近日有没有见过一个七、八岁,外地来的小童时,衡月没有半点惊讶。
和祝老头隔天莫名富裕了一模一样。
在他们问完他奇奇怪怪的话后,就会发生奇怪的事情。
正如现在。
望月城不大,他们一条街一条街地找,不出两个时辰就能找到破庙。
衡月确定这行人去了下一条接,转身进入冷巷,东拐西拐,才回到破庙中。
“竺珏,你仇家找来了。”
竺珏坐在稻草堆上:“我会自己离开的。”见衡月没动静,他了然:“你不放心,想亲自看我走?”
衡月不由分说拽住竺珏:“你有我对望月城熟悉吗?你能跑哪儿去?”
他一把拉起竺珏:“走!”
“走哪儿去?鬼宅吗?”
“不行。我们能想到,他们也能想到。若是他们问不到消息,第一个搜查的就是鬼宅。”衡月从地上随便捡了件衣服,从破败掉漆的佛像脚底抹了把灰,在竺珏眉头眼睛处都擦了擦。
剩下些薄灰均匀抹在竺珏各处。
眉毛深粗,眼睛加黑,整张脸变灰,原本白净的竺珏灰扑扑脏兮兮的,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原样。
衡月分开竺珏的头发,抿紧唇,弯着眼捏成两股。
“你做什么?”
竺珏捏住衡月的手腕,盯住明晃晃憋笑的人。
“不清楚他们在哪儿,如果你不乔装打扮,我们待会儿遇上了怎么办?”
衡月笑眯眯地挽起竺珏的头发,缠了两个小髻,随后在洗干净当被子的衣服堆中找了件浅色的让人换上。
一个带点土气的小黑姑娘取而代之。
衡月憋得满脸通红,见竺珏眼神犀利,憋得眼泪出来了。
“弄这些没用。”
“有用没用试过才知道!”
“去哪里?”
“城外。”
城内人多眼杂,尽管有了遮挡,但没人见过竺珏,那些人很快就能反应过来。
反倒城外,山多树多,趁着清晨人少,他们随便钻进一个森林中,这些人漫无目的想找都找不到。
城门离破庙不远,不到一个时辰,两人顺利离开望月城。
“你饿了吗?我们先上山,等我送你上山后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我再去城里买点包子馒头回来。”
竺珏走在前面,衡月落后两步,谨慎地恢复压倒的草丛。
他做得万无一失。
故而在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随即被十几个人团团包围住时,衡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刀光寒锐,映着树缝中漏下来的晨光,刺到双眼发疼,有叶拂过刀刃当即分成两半。
衡月全身泛疼,原来竺珏胸前那道又深又长的伤是这样来的。
不敢想象,这样的刀砍在身上或者刺进身体里该有多疼。
竺珏扯下衡月给他弄的头发,看向这群人:“杀的不是我吗?让他走。”
他们对视了眼,严密包围的圈分开一小条通往下山的路的缝隙。
衡月不作迟疑,迈开发凉的腿,不再回头,一眼舍不得给竺珏,径直往山下生路走。
竺珏握紧的手渐渐松开,他释怀笑了。
也是。
这些天全靠衡月在照顾,他一个好脸色舍不得给衡月。
衡月对他仁尽义至,甩掉他如同甩掉个包袱,没必要再赔上自己的性命。
竺珏闭眼,手无声抬起。
从石流发生那一刻就该结束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变身成祝老头试图教坏衡月,可不知是否不屑偷盗,衡月连他用偷来钱财买的食物也不肯吃。
可教不坏证明不了太多,人都是自私自利的,更何况衡月?
他还想在衡月身上执着什么呢?没必要,这出闹剧该结束了。
就在幻境即将碎掉的一刹那,原本快走出的人猛地折回,快到几乎拉出残影。
所有人无论真人假人全部愣住。
衡月不要命扯着竺珏疯跑,他觉得自己疯掉了!
他只是个小乞丐,他不是菩萨不是佛祖,他这么聪明,他的命这么珍贵,死了多不划算。
但不知道为什么,走的时候,看见低垂着眼的衡月,愧疚心酸莫名其妙充斥整个胸腔。
他突然觉得他很对不起衡月。
他只想保命,只想活着。
但他还是在这些人松懈地一刹那,折回来,趁他们不备拉走了等死的竺珏。
刀光剑影,不到三息,剑光铺天盖地直劈而下。
竺珏一把扑过衡月,死死将人摁在身上,他没看见竺珏诧异失措的目光,害怕地闭紧眼睛迎接剧痛。
咔嚓!
树木、利刃、朝阳、望月城……
似镜面产生数条裂纹。
面板上吝啬到每次只降一小点的数值疯狂往下掉。
“衡月,你不怕死吗?!”
衡月完全听不清楚竺珏的话,尘封的庞大记忆开闸般奔涌而出。
心口剧痛,漆黑之中,一片死亡的寂然。
“是否绑定辅佐男主成神系统?”
“是。”
场面飞速转换。
婴儿啼哭刺破长空,欣喜欢乐声混在一起。
“珏名为玉,竺珏竺珏,是个好名字。”
“珏儿。”
“冠字逸安如何?”
“珏儿还小呢。”
几日后的深夜,众人安睡,滚绣白袍落地,漠然的眸子轻垂,和摇篮中察觉到动静睁开眼的婴儿对上。
“啊,啊。”
婴儿不哭不闹,张着没牙的嘴冲着来人笑。
第一次见到婴儿的沈然只觉得这小家伙丑得可怜,奈何这家伙胆子大,不哭不闹不惹人心烦,瞧久了看着勉强顺眼了几分。
在他倾身时,齐腰长发划下,在他欲拿开时,婴儿胖胖的手指抓住。
沈然捏住头发试图拿出,奈何婴儿拽得紧,于是他轻弹了婴儿小拳头,后者咿咿呀呀地笑,沈然无奈只得任由他去。
“他就是男主吗?”
“是的,宿主。”
男主,也就是主角。
不管家世天资,生下来就注定命途坎坷。
沈然封掉竺珏的通灵骨,截断被婴孩死拽着的头发,用灵气销毁后又留下一本他精挑细选的剑法后再次消失。
画面又一次急速变换。
“宿主,男主三日后年满七岁,按照原本设定,在男主庆生当日会惨遭灭门。洗髓根的消息已散布整个修真界,只要宿主下令,所有人会知道是男主大哥得到了洗髓根。”
“宿主?”
“等他过完七岁吧。”
腥风血雨,尸横遍野。
沈然踩在暴雨血水中,一生行善好施的竺家一个不剩,他抱起和竺珏跑丢的那一行人中,那个小小的婴孩。
和竺珏差不多,竺家的孩子似乎连婴儿都是胆大的,半身溅满了血,婴孩满脸泪痕却哭得很小声,好似知道自己的哭声会引来敌人追杀。
再次落入温暖的怀抱,婴孩像拽住救命稻草,紧紧抓住沈然的头发。
“系统。”
“在的,宿主。”
“送他们去另外的地方。”沈然强调:“竺珏找不到的地方。”
“下一个世界。”系统快速回答:“修士在修真界中无法转世,系统只能送他们灵魂去下一个世界,清除记忆后再次新生,但会耗费一半能量最大限度影响接下来世界中系统对宿主的帮助。”
“送去。”
“好的,宿主。”
伴随着机械声落下,怀里捏住他头发的小手软软地垂了下去。
沈然轻闭眼,深吸了口气,等他再次睁眼,灵气骤出,怀里柔软的小身子化成虚无。
记忆还在不断涌出。
逃亡了半年的竺珏辗转来到他面前,同婴孩时一样清澈的双眼此时黑沉无光,每日只知练剑,不说话不吃饭不睡觉。
“宿主,男主的状况不对劲。”系统对着面板上给出的男主性格,又在庞大数据网中对照了男主本该有的性格表现行为是怎样,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连系统都看出来了,衡月不可能没感觉。
不过他不着急,离下一个剧情点还有十一年。
他说不出来是补偿还是真的心疼,或者只是为了自己活下去,他用自己能给的给竺珏最好的。
十一年。
他陪在父母身边除去懵懂四年,也不过二十年。
直到亲手第一次杀竺珏,对上竺珏不可置信的双眼,沈然突然后悔了,没有什么比自己视作唯一的家人背叛还要痛苦。
他骗来了竺珏的全心全意却反手将他打入深渊。
他知道自己没有做错,如果不对竺珏好,竺珏对他感情不深,达不到竺珏恨他的结果,他完不成任务死的就是他。
系统还能选下一个宿主,但他只有一条命。
“宿主,男主不会死。”
“嗯。”
肮脏的荒原湿地中,沈然没身在云中,远远看着只能用肘弯撑地拖拽着身子艰难爬行的竺珏。身上的衣服仍是那件他亲自给他买的,他不会选古人的衣服,贵在作为剑尊积蓄丰厚。
他仔细挑选,最后挑了件最昂贵,有阵法的玄色法衣。竺珏的师伯,他的师姐打趣他没眼光,调侃竺珏好生一个俏儿郎穿得一身黑,款式装饰没一个,得亏这么俊俏的人才能穿得出来。
尽管比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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