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极微弱的光线探入幽暗的地下甬道,宋海晏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怀中空空如也。
“阿幸……”
他心中一慌,伸手一触,感知到身旁绵软的女子身躯,慌乱的心跳方才止歇。他勉力坐起身,借着微弱天光去看阿幸的情况。她额间滚烫,双唇青紫比之前更甚,蛇毒并未清除,还在吞噬着她的生命力。
他顾不得许多,再次用匕首划开手指,将温热的鲜血滴入她的唇中。不知过了多久,见她唇色慢慢转为暗红,额间热意也弱了些,才将阿幸安置一边,起身探查周围情况。
宋海晏站起身,才发现身处一所宏阔地宫。昨日滚下来的斜坡下方,一尊玄武石兽驮着碑巍然矗立,碑身正面阴刻“寿康郡主之墓”六个大字,反面刻着许多小字,是郡主的墓志铭,大意是说郡主远嫁桂林郡,三年而殁,父母思念,在此设衣冠冢云云。
他抚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忆起鸡笼山西麓原是前朝王公葬地。昨夜坠入的陷坑想必是盗墓贼所掘,看这地宫四壁烛台倾倒、椁室石门半开的模样,料想早被光顾过了。幸得这意外的地底玄宫,倒让他与阿幸避过了风雪冻毙之险。
肚子咕咕作响,他从怀中摸出半块馒头,缓缓啃嚼,望着地宫穹顶垂落的蛛网,心思如乱麻般缠绕。
这地宫无饮无食,肯定不是久留之地。阿幸本就伤重,昨夜又在风雪中颠簸,发起烧来,若不尽快延医诊治,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皇帝遇刺,朝中宫中必定生乱。没有找到皇帝的遗体,齐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会继续派人暗中寻找。太皇太后那边,禁军卫尉定也肯定正在搜寻。现在情况不明,他不能轻易将阿幸交到任何人手上,最少也得等她醒来再说。
罅隙漏下的天光更加明朗,他估摸天色已亮。他该先出去探听虚实,再做下一步打算。可如果留阿幸一人在此,万一追兵寻来……
他走到寿康郡主棺椁前,见椁中一套金丝绣云纹的衣袍静静躺着,虽蒙尘已久,仍难掩华贵。盗墓贼许是忌讳,这套陪葬的衣冠倒是完好无损。宋海晏思索片刻,褪去阿幸身上的帝袍,换上郡主的华服,又摘下象征皇权的头冠,散开她满头长发,让青丝如墨瀑般垂落。
他轻轻拥她入怀。
“阿幸,委屈你了。别害怕,我很快就回来。”他在她耳边低声呢喃,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将她安置进棺椁。皇帝女扮男装的秘密鲜有人知,如今这般装扮,纵使有人闯入,一时半会也不会想到棺中的女子是当朝皇帝陛下,只会以为这是寿康公主的遗体。
他合上椁盖,留出一条细缝,又将皇帝换下的衣冠藏好,顺着昨日掉下来的斜坡爬了上去。
天光大亮,白雪皑皑,一望无垠。
宋海晏朝东南方向而行,走出二三里,见前方风雪之中遥遥出现寺门轮廓,正是他昨晚欲寻的那座广善寺。他靠近覆着积雪的围墙,见山门前列着一队甲士,银枪映雪,杀气腾腾,为首者是一位年轻的将军。
方丈合十低眉道:“阿弥陀佛,檀越携甲士叩山门,不知所为何事?”
那将军扬了扬手中令牌,道:“本将军奉太皇太后懿旨,前来寻人,敢问昨夜寺中可曾收留外客?”宋海晏察觉那声音有几分熟悉,仔细看去,竟是澹台恭的次子澹台焕。
方丈战战兢兢道:“将军公务在身,老衲不敢相扰。只是昨夜大雪,寺中唯有在册僧众,实无外客栖身……”
澹台焕按剑冷笑,道:“方丈说了可不算,来人,搜——”
话音一落,众军士如狼似虎扑入寺中,佛殿禅房皆被一一翻检。约莫一刻钟后,队伍才整肃而出。澹台恭悻悻一拱手道:“看来果然不在此寺之中,我们再往别处搜查。打扰方丈,告辞——”
他领着大队人马呼啸而去。
宋海晏暗暗心惊。幸好昨夜他阴差阳错之下,并没有到这座古刹中躲避,不然此刻已经撞上澹台焕。澹台焕这般做派,不像是迎圣驾回宫,倒像是搜查人犯一般。依赵松声之言,澹台氏如今已经和齐氏暗通款曲。看来宫中尚不知此事,太皇太后依然派澹台焕寻访皇帝,可谓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这样一来,他和阿幸的状况就更加危险了。不仅要躲避齐氏的搜捕,还要防范澹台炜的追寻。他不敢离开阿幸太久,只趁乱偷偷潜入寺中,偷了几个馒头,按原路折返回去。
***
萧含光是在宋海晏给她换衣服时苏醒的。
她神识昏昏沉沉,身体无法有任何动作,无法说话,甚至连睁开眼睛都无法做到。只能感觉到男子冷冽如松一般的气味萦绕在她的周围,他轻轻脱下她湿了的衣服,给她换了一件干衣。
他的动作十分笨拙,单是腰带上的丝绦打结都整理了很长的时间,但他的气息让她感到安心,几乎忘了自己是谁,身在何处,又为何陷入如此境地,只静静感知着他施予的一切。
发冠被轻轻解下,束缚骤然消失,满头青丝如瀑散落。紧接着,她整个人被纳入一个无比熟悉的怀抱,她仿若神魂忽然归位,想要醒过来,呼唤他的名字。
“阿晏。”
她努力嚅动嘴唇,却无法发出声音。只能感知到额头上落下的、轻如羽毛的吻,带着无限的怜惜和安抚。那低沉的呢喃贴着耳廓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肌肤:“阿幸,委屈你了。别害怕,我会很快就回来。”
温暖的怀抱离她远去,她挣扎着想要拉住他的手,让他不要远走,沉重的躯壳却无法回应她的意识,她只听到缓缓离开的脚步声,四周陷入了黑暗和沉寂。
……
萧含光从未感觉过时间如此漫长。
宋海晏一定会回来的,他绝不会抛下她,但等待实在令人焦灼。
不知过了多久,地宫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随即,一道粗犷的声音响起。“贼老天,竟然又下雪了。咦,这里有个盗洞,倒是正好避一避风雪,喝点酒暖暖身……”
另外一个嗓音稍细的人说道:“张老三,人还没找着,喝了酒赶紧走,别磨磨蹭蹭的——”
张老三嘟囔道:“孙头领,何必那么着忙。我看这雪有得下,咱们在这儿躲上半个时辰,等风雪小些再走,也误不了事儿。”
孙头领冷声道:“昨夜屠越死了,皇帝也不见踪影。如今司徒大人被太皇太后扣在宫中,二公子的脾性你也知道,要是再找不到人,你我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张老三不情不愿道:“好吧。”
……
烧酒的味道弥散在地底空间,半盏茶之后,两人起身,似乎正要离开,那张老三忽又道:“等等,这石碑上有刻字,这墓主好像是个郡主呢,我去看看,棺材里有没有什么值钱的陪葬品。”
孙头领不耐烦道:“这里早就被盗墓贼刮了个遍,就算有也轮不到你。我们还是快走吧……”
张老三素来爱财,不肯死心,双手扣住椁盖缝隙,猛地一掀。“哐当”一声巨响,萧含光只觉寒意扑面,紧接着便是一声惊叫:“孙头领,这棺材里有个女人——”
孙头领不以为然:“郡主墓中埋个女人,有何稀奇?”
张老三声音发颤,带着哭腔:“不、不是!怕是郡主诈尸了,这女人……还有气儿!”
“当真?”孙头领大步上前,他粗糙的手指探向萧含光鼻端,片刻后狞笑出声,“果然是个活人!我们先绑了她去见二公子!”
“带她回去?可咱们的差事是寻皇帝……”
“蠢货!二公子今早特意交代,但凡遇见来历不明的女子,一概带回。找不到皇帝,拿这女人交差,也能将功折罪!”
萧含光一颗如坠深潭,绝望如潮水般涌来,将她彻底淹没。
旁人不知皇帝女扮男装的秘密,但齐椽对此心知肚明,他又怎么会漏掉这个破绽?如果她被人带走,宋海晏回来时找不到她,他将会如何?
胳膊被人抓住,她拼命想要抵抗,想要大声呼喊。她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要掌控自己的身体,而一切的挣扎只是徒劳,四肢仿若被无形枷锁缚住,动弹不得,唯有一滴眼泪悬在眼角,摇摇欲坠。
“咻——咻——”两道破空之声如鬼魅般划破死寂,紧接着便是两声凄厉惨叫。抓着她的力道骤然消失,萧含光身体失去支撑,重新跌回棺椁之中。
宋海晏飞快从外走入,他抛下弓箭,将两具尸体推到一旁,俯身将萧含光轻轻抱起。见她完好无损,心中仍有余悸。他还是过于托大了,怎么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若是他晚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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