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菜长得忒好了……”
田虎在一旁没忍住又嘀咕了一句，“这园子风水好。”
沈漓进菜园时，没让旁人进来，也就田虎和她两人才留意这两日的蔬菜长势。此时听到田虎的嘀咕，她眸色微微一动。
“别和外人说，”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道，“浇菜的水，那可是用药材泡出来的，特殊药材，嗯，对菜秧大补的……很贵很贵！”
菜确实长得离谱，她还是打算消减一下田虎这糙汉子的困惑，不想让他用风水解释。
不然，万一传出去，她这府上风水好什么的，岂不是叫那些世家大族的大势力惦记？
她这个徒有名号的长公主，眼下还没法跟那些人硬掰。
“大补的？”
田虎吃了一惊，“莫非是人参水？”
说完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殿下恕罪，小人，小人只知道人参是大补之物……”
他一个佃客，能懂什么好药材，只听说过人参之类的罢了，但人参是补人的，未必还能补菜秧。
“嗯，跟人参也有关吧，”
沈漓随口胡诌掩饰道，“反正很贵，但对菜好——”
田虎心想这点菜才值几文，怕是卖了这菜园子的菜，都不够那一点药材水的。但贵人行事，他也不敢多说。
“倒是人参，”
想了想，他忙点头回道，“小人先前倒认得一个种参的，听闻那参也不好种。”
沈漓眸色一亮：种参？
她又发现了一个亮点：种药材也不是不行吧？
沈漓摘了一把菠菜，出了菜园后，转头叫人去传话给管事买些参籽回来。只叮嘱多买一点，要上好的人参籽。
“殿下？”林尚宫等人不解。
“买回来种着消遣，”
沈漓貌似随意道，“你们不用跟着了，叫芷青和玉果跟着就是——”
每次她一行动，身边就跟了很多人。原主是很讲究排场的，但对于她来说，十分不便。
况且林尚宫、许掌令她们几个，是有品阶的，也总爱端着几分姿态，走路快了、出汗了之类的事，总叫她们有些不适。
削减了身边的人后，沈漓一下子觉得清爽了不少。
看了看才摘的菠菜，又扫一眼这边偌大的菜园子，还有清平苑这么大一个水波潋滟又花木繁盛的私苑，她有了一点想法。
从清平苑回她的寝殿那边，要走好一会。
来回走也挺费事，倒不如在这园子这边，弄一个小厨房。日后这边菜园都长起来了，在这里搞搞烧烤野炊什么的……
岂不方便？
这么想着，沈漓说动就动，立刻让芷青传话府里管厨房的庖官，让他叫人过来整治一个炉灶，再拿些厨具过来。
临着田虎住的那一排矮舍，清出来一个小间放置些米面柴油的。
那灶，她就让设在了外面。等之后搭一个精致点的竹棚，就能将这野灶，和园子环境完美融合在一起了。
等府里庖官带着下人一起弄完，沈漓便让他们都退下了，自己挽起衣袖，拿丝絭扣好了，一下子觉得利落了不少。
沈漓有点欣喜地又扫了一眼这丝絭，其实跟她看过的电视剧里，宋代背景中女孩子用的襻膊差不多，做活、骑马等时候，可以挽起衣袖之类。
只不过，她用的丝絭，是很绮丽的一缕薄纱，上面还缀着一些小珍珠，不止实用，还有很强的装饰效果。
不得不说，古人的智慧和审美也不容小觑。
“殿下？”
一见她亲自动手，芷青和玉果都吓了一跳，忙要接过去，“殿下吩咐奴婢便是——”
“不用，”
沈漓利落指挥，“玉果，你去那边拎一桶水，拎得动么？”
玉果这丫头，和芷青差不多大，但体格更壮实，上回她洗浴时，才发觉都是这丫头将热水桶拎进温房的……
力气大，一直在做粗活，比芷青她们等级要低一点。
她就看中了这丫头的力气，这才把玉果和芷青一样，留在自己身边。
“拎的动！”
玉果兴奋应了一声。
自从得了殿下青眼，她觉得自己浑身使不完的力气，便是殿下叫她扛鼎去，她觉得都扛得动。
等玉果过去拎水，芷青去洗那一把菠菜，沈漓则拎着庖官等人才送来的铁釜研究呢……这就是铁锅？
说实话，跟她熟悉的炒菜锅不太一样，有点厚重，看来，她得叫人去铁匠那再打制几口锅，顺便再打几口火锅。
一想到火锅，沈漓抿了抿唇，默默咽了一口口水。
这大殷，连炒菜都少，都是蒸、煮、炖和烤之类的，实在是菜色有点令她失望，更何况，怎么可以没有火锅。
一定得有。
沈漓到底还是没炒，主要是想试试菠菜最纯净的味道，只用这些菠菜，熬了一锅的蔬菜粥。
除了一点盐外，这菠菜粥她别的什么都没放。
但等锅内的米咕嘟嘟熬起来时，这边空气里都是清鲜无比的蔬菜香。
“殿下，好香，”
芷青鼻尖使劲耸耸惊讶道，“这是波棱菜的香么？怎生以往的菜里，都没这般香的？”
波棱菜，她们这些丫头的饭食里也是常见，可从没闻过这么香的香气。
“赶上肉香了，”
玉果一抹鼻子道，“不，比肉还香。”
说着没忍住咽了一口口水。
沈漓其实也有点惊讶，菠菜她自然不稀罕，可这青叶水浇出来的菠菜，像是把菜香发挥到了极致……
这还只是蔬菜粥，不敢想，炒出来，或是拿到火锅里涮一下，该有多好吃。
除了菠菜，别的呢？
她视线落在那边菜园上，眸色微动：这青叶水既然能浇出来这么极品的菜，那她的食坊饭馆之类的想法，是不是真能筹谋落实了？
守着菜园的田虎，也闻到了那边传来的饭香，不由有些惊讶：贵人在做什么饭？
为何他以往种的波棱菜，都没这般香味？
波棱菜有时会有涩口，气息上也会带一点草腥似的，可为何贵人弄出来的，没有一点杂味？
他觉得之前自己吃的都是草，贵人这里的，才是真正的波棱菜。
不愧是大补的药材水浇出来的……
田虎默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没多久，蔬菜粥就熬好了。
沈漓拿着木勺，在锅里搅了一下，粥香更浓。
春夏之交，暖风习习。
她的一身衣裙也随风微动，几根发丝在脸颊旁拂过，碎碎的一点阳光从厚厚云层间隙中洒下，落在这边的树影间，也斑驳落在了她的脸上身上……
沈漓尝了一口，惬意地笑眯起了一双眼睛。
兰云河抱着琵琶从清平苑那边树荫下绕过来时，正看到这一幕。
他脚步微微一顿，一时竟有点失神：眼前这女子，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那含笑的眼睛，令他莫名想起了幼时在戈壁上看到的那一弯新月。
但也转瞬间就回过神，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自从部族巨变，他又入大殷为质后，这世上，于他而言，再无那一弯新月……都是虚妄假象而已。
“七郎来了？”
沈漓一闪眼看到兰云河，略有点意外，一笑道，“怎么，来这里配曲子？”
说着拿木勺搅一下锅，“来的正好，尝尝才熬的蔬菜粥？”
兰云河眼下眼底的阴郁，很是温柔应了一声。
他过来，确实是想请这女人示下，第一套曲子大致的调谱，不成想，一来竟然看到这女人亲自站在锅灶前的样子。
没成想除了种菜，这女人竟然还又做起了庖官厨下才做的活计。
不嫌粗鄙么？
芷青立刻过来，给兰云河盛了一碗粥。
兰云河忙接了。
沈漓示意他随意坐。
兰云河四下看看，竟没像样的桌凳，只在一边有几处竹排搭的桌面，还有数只小竹凳，不由顿了顿。
眼见沈漓面不改色就坐在了一处竹排桌面前，他默了默坐在了她下首。
芷青和玉果，也早迫不及待盛了粥，两人避开这边，在另一头下首远远坐了，开开心心地喝粥。
一时间，这边青草地上，就颇有几分野餐的样子。
“好喝吗？”
沈漓喝了一口感觉越发满意，抬眼看到兰云河喝了一口后眼中一亮，不由一挑眉问了一声。
兰云河没想到一向学世家贵女淑雅的她会在用膳时开口，忙起身小心回道：“回殿下，这粥极好。”
“坐下喝，”
沈漓示意他坐下，“说话不用站起来。”
兰云河忙又应了，没主动开口，只低头一口一口喝着这热腾腾的蔬菜粥。
他脾胃虚弱，这些年在大殷做质子被糟践出来的。
当年在云家府上，那些权贵子弟听了他的琵琶，拿他当优倡取乐，一不如意被惹恼了，便叫下人绑了他，给他灌些残羹冷炙的泔水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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