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言坐吧。”阮令示意江明徵坐下,并未正眼瞧她。
事已至此,只能当江明徵不存在了。
阮娴并不在意阮令的无视,行礼道:“臣妹见过陛下。”
阮令依旧不看她,悠哉悠哉地落下一枚棋子:“你说,今儿个这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朕耳聋眼花认错人了?眼前这位,可当真是稀客。”
江明徵清楚,阮令留他一个不相干的人在此,就是要自己从中调和,随时为他提供台阶。
“殿下快请起吧。殿下难得叨扰,想是有要事求见?”
阮娴静立一旁,等夏韵将药碗置于阮令手边,才道:“陛下请先用药,身体要紧。”
阮令听她一口一个“陛下”,心中本就有些郁闷,悄悄向她看去,却见她低眉顺目的,甚至不拿正眼瞧自己,语气更是冷淡:“有话直说。”
阮娴早知他会是如此态度,心下仍不免暗哂。
从她走进来就开始甩脸色,分明是他残害手足在先,在这儿冲她摆什么架子?听起来,倒像是她的错了。
只是现在有求于人,她也只好耐着性子,福身道:“臣妹斗胆向陛下请旨,将太妃娘娘与彦儿接去公主府共度除夕新岁。”
“哦?你倒是一片孝心。”阮令眉梢一跳,阴阳怪气道,“搬出去这么久,怎么忽然想起宫中还有亲眷?”
“从前是我行事冲动,意气用事。自从前些天大病一场,在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后,我也想明白了许多事。身边人来来往往是常态,握不住的流水也不必再执着,最要紧的还是珍惜眼前人。”
“所以你想明白了,要好好珍惜太妃和你弟弟?”阮令冷哼了声,对她的话不屑一顾。
阮娴听到这里,终于抬起头来,柔声道:“陛下……亦是我的兄长。
“当年之事,我确实有怨,可时过境迁,我早已明白陛下的苦衷,只是碍于颜面,不肯低头。方才席上,我望见陛下形容憔悴,心中苦涩难言,才忽然觉得,这一切又是何必?”
她说得违心,交叠的双手暗暗互相在虎口上掐了一把,阮令却听得神色微动,棋子都险些脱手。
阮令下意识抬眼,迎面撞上那道炙热的目光。
他心下一乱,倏地别开脸。
“惺惺作态。”他故作漠然,指间棋子却仓促落在一处必败之地。
江明徵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轻笑道:“陛下是仁孝之君,何不成全公主一片赤诚之心?”
阮令沉默片刻,才抬起头来,冷冷地看向阮娴:“三日,不能再多。阮彦还未立府,住在公主府上名不正言不顺,朕不想惹人诟病。昭言,去替朕取笔墨印章来。”
“是。”江明徵起身,走向桌台。
“谢陛下恩典。”阮娴心中一喜,对阮令的意见都减轻了不少。
阮令看着她笑时弯弯的眉眼,脸上的冷硬有些挂不住,连忙又避开眼神:“要谢就谢昭言,若不是他为你美言,朕才懒得管你。”
阮娴神色微凝,下意识将目光转向江明徵,喉间似被什么堵住。
“微臣实不敢当。”还好她没说,就算她说了,他也是承不起的。
阮令写下手谕,盖上玉玺,让江明徵交给阮娴。
阮娴接过手谕,眼见目的达到,江明徵在此,她也不愿再多留:“陛下与江大人既有要事,臣妹不便叨扰,先行告退。”
见她要走,阮令下意识想挽留,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只得冷硬地冲她甩甩手,由她离开。
他暗中目送着她的转身离去,见她果真头也不回地走了,心头那点说不清的期待终是沉了下去。
阮娴往前走了几步,绕过屏风时,却忽而停下脚步,又一次回首朝阮令看去,恰巧撞上他恋恋不舍的目光。
他霎时一愣,尴尬又恼怒道:“还有什么没说完?”
阮娴莞尔,轻声道:“那日陛下生辰,臣妹声力微薄,隐没人潮,今日再补上或许太迟,可我还是想要亲口再说一次,也算是除夕之际对陛下新岁的祝愿。祝陛下,平安康健,喜乐无忧。”
语罢,她潇洒地转身离去,只给殿上留下一片静默。
江明徵的目光定格在她最后离开的地方,一时间竟失了神。
脑海中泛黄的记忆忽然被唤醒,明明才过去短短几年,却遥远得恍如隔世。
“……阿逾此去,不知何日才是归期,想必是赶不上回来过生辰。这生辰礼我提前送你,愿你喜乐常伴,福泽绵长,心想事成,平安归来……”
他不可控地回想起她逆着光的容颜,心脏一阵一阵翕动着抽出疼痛的枝桠,仿佛被谁狠狠攥在手心。
他才发现,她们连声音都这样像。
不知过了多久,阮令缓而又缓地端起茶盏,鼻息间喷薄出极轻极轻的苦涩笑意。
“我这一生识人无数,唯有这个妹妹,最叫人为难。”
直到听到声响,江明徵才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
他垂下眼帘,将眸中思绪尽数收敛,再开口,声音已是波澜不惊:“公主气性虽烈,本性却至诚至真,怨念来的快去的也快,陛下不必太过介怀。”
“你想错了,让我为难的从来不是她的怨恨,恰恰相反,我最怕的,就是她这一颗赤忱之心。
“我或许从未与你提过,先帝虽儿女绕膝,可他唯爱二子,一是前太子,另一个便是长徽。我的母后统领六宫,我的舅父位高权重,可父皇他,从未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陛下……”江明徵见他情绪愈发走低,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很快又被他打断。
“我羡慕他们,厌恨他们,可昭言你知道吗?”阮令似乎想到什么,自嘲般笑了,“她却是这满宫上下,唯一真心待我之人。
“是她教会我,何谓家,何谓家人,是她告诉我,我不是争权夺利的机器,我是她的哥哥。可我……亲手摧毁了她珍视的家。
“她将自己关在府中,他们将她视作太子残党,可我知道,她只是在怪我。他们不让我与她往来,我也希望她能永远恨我,可她偏偏对我心软了。
“为什么?昭言,我明明对她这样不好,她却还肯这样想着我,我凭什么呢?”
是啊,虚情假意的人,何德何能被人真心相待?阴沟里的老鼠,凭什么窥见天光?
江明徵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阮令了,因为他也认为,辜负真心的人就该万劫不复。
可他们到底不同。
他没有阮令那般好运气,阿宁也绝没有阮娴这样好说话。饶是她还在世,他也等不来她的谅解。
他太了解她,她这人爱恨分明得很,喜欢一个人时倾尽所有对他好,可若此人触及她的底线,她也能当断则断,不会留半点情面,甚至越是用情至深,越会恨入心髓。
他自知做过那样可恶的事,无论怎么弥补都没有转圜的余地,这些年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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