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州府的夜宴因西郊林溪庄的诡异事件,中断后没几日,一道明黄旨意便随着钦差卫队的马蹄声,打破了州府清晨的宁静。
“圣旨到——!青州知州秦明凰、青晶契主陈谷雨接旨——!”
尖锐的宣喝声在州衙正堂回荡。
香案早已设好,秦知州领着州府官员及以沈家姐妹为首的一众有头有脸的人物,肃立恭候。陈谷雨仍是一身灰布短褐,站在锦衣华服的人群里,像砚台里的一滴清水,分明不同,却无人敢忽视。
柳青紧紧牵着小念安的手,站在廊下,孩子的大眼睛里满是懵懂与不安。
钦差展开卷轴,声若洪钟:“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青州民女陈谷雨,秉性淳厚,天赋异禀,感通大地,契连青晶。引地脉回春,泽被万民,功绩卓著,实乃天佑大周!
特敕封为‘青州青晶契地之主’,秩比州牧!赐州府朱雀大街府邸一座,黄金千两,锦缎百匹,仆役百名,依州牧仪仗!准其开府建牙,参赞青州农桑。
望尔不负皇恩,善用其力,福泽青州!
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堂内堂外,山呼跪拜之声雷动。
秩比州牧!这意味着陈谷雨一跃便与封疆大吏秦明凰地位相当!开府建牙,参赞机宜,荣宠至极。秦知州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震动。沈玉衡与沈玉璋更是心潮翻涌,她们沈家数代经营,也未曾得此殊荣。
钦差的目光落在陈谷雨身上,带着审视:“陈契主,领旨谢恩吧。”
所有视线都聚焦于她,等待着她或激动或惶恐的反应。
陈谷雨缓缓起身,步履平稳,不见半分局促。
她行至香案前,双手接过了那卷沉甸甸的明黄绢帛。
指尖触及冰凉锦缎的刹那,她眉心微不可察地一动,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却又转瞬即逝。
“谢陛下隆恩。”她的声音清越平静,在寂静的大堂中清晰可闻。
钦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如常:“恭喜陈契主!秦知州,陛下口谕,望你二人同心戮力,共保青州农事昌隆。知州大人当亲自安排契主乔迁新府事宜。”
“臣,领旨。”
秦知州躬身应道,随即转向陈谷雨,脸上绽开恰到好处的笑容,“陈契主,此乃青州盛事!本官已在‘醉仙楼’设下庆功宴,州府同僚与各位庄主皆至,为契主贺!新府一应物事早已备妥,契主稍后便可入住。”
她话语热情,将皇恩与州府的‘心意’一并奉上。
醉仙楼,华宴再启。
醉仙楼顶层“揽月轩”内,灯火通明,珍馐罗列,丝竹绕梁。
比起之前的夜宴,此间更多了几分官场的浮华与商贾的喧嚣。
州府官员、有头有脸的女庄主们齐聚一堂,笑容满面,目光却不时瞟向主位。
主位自是陈谷雨。秦知州相陪在侧,沈家姐妹等重要人物分坐两旁。小念安被柳青护在靠窗的安静处,面前堆满精巧点心,他只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酒过数巡,恭维奉承之语不绝于耳。陈谷雨杯中之酒几乎未动。
一位依附沈家的庄主借着酒意,满脸堆笑举杯:“陈契主!敕封已下,府邸仪仗俱全,您就是我青州名正言顺的‘青晶之主’了!再住李家坳那乡野之地,未免委屈了身份,也辜负皇恩与知州大人厚爱啊!搬来州府,日后议事也便宜!”
此言一出,立时引来一片附和。
“正是!契主大人神力通地母,合该居此繁华之地!”
“李家坳偏僻,怎配契主尊贵?”
“契主搬来,我等也好时常请教!”
女庄主们七嘴八舌,言语间满是对州府繁华的推崇与对乡野的轻视,目光热切,仿佛陈谷雨一来,她们便能近水楼台,分润神力。
沈玉璋也笑着开口,姿态放得更低:“陈契主,朱雀大街那宅子极好,三进三出,亭台楼阁,玉泉活水,仆役也都是伶俐人。您带着小郎君住进去,万事无忧。若还有短缺,我沈家商号必为您办妥。”
她将“体面”、“舒适”推至极致。
秦知州含笑看着,认为已给足体面。
恰在此时,雅阁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众人望去,只见三位身着纯白神官袍、襟袖绣有金色地脉纹章的神殿执事,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门前。为首的仍是那位面容肃穆的执事长,她手中并未托举神像,但那份源自神殿的沉静威仪,依然让喧闹的宴席瞬间安静了几分。
秦知州立刻起身相迎:“不知几位神官大人驾临,有失远迎!”
执事长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知州,直接落在主位的陈谷雨身上,那目光平和依旧,却带着一种审慎的度量。她并未多言,只是带着另外两位执事安静地走入,自有侍从迅速添设座位。
她们的出现,无疑给这场庆功宴又添上了一重复杂的意味——神殿对这位“野路子”出身却一步登天的青晶之主,态度依旧微妙。
陈谷雨的目光,扫过满堂殷切或算计的面孔,最后在那三位白衣神官身上短暂停留,随即落回面前清酒。
指尖在杯沿轻轻一划。
喧嚣渐低。
她抬起头,笑道:“谢知州大人与诸位好意。”
“朝廷敕封,谷雨感念。神殿诸位执事亲临,亦感殊荣。”她先是向钦差、知州乃至神殿都致了意,礼数周全,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静力量,“然,谷雨的家,在李家坳。根,在契地。”
她略顿,目光似已越过雕梁画栋,望向远方田垄与晶簇:“我在等一人。他远行未归。我答应过,在家等他。”
提及“他”时,她眼中闪过一瞬难以捕捉的微光,旋即被更深沉的坚定取代。
“他若回来,必先去李家坳寻我。不可失信。”
哗——!”
满堂皆惊!
等一个夫郎?就为此,拒绝秩比州牧的尊荣,州府繁华,唾手可得的富贵权势?
继续留在那个穷村子?
震惊、不解、荒谬……种种神色交织于众人脸上。沈玉璋笑容僵住,指尖发白。沈玉衡眉头紧锁,审视着陈谷雨。秦知州笑容微淡,凤目精光闪动,显然未料至此。
“这…契主大人!”先前那庄主瞠目结舌,“您…您何等尊贵!为了一个…夫郎?就弃这泼天富贵?值吗?”
陈谷雨未答值否。
她只平静看向秦知州,眼神坦然,无求无惧:“谷雨之责,在守护契地根本,护佑青州地脉。此志无论身处何地,皆不改。留李家坳,于履行‘青晶契地之主’之责,无碍。知州大人若有农桑要务,谷雨随时恭候。”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敕令文书上某处词句,声音带着奇异穿透力。但在继续开口前,她却忽然转向了那三位沉默的神殿执事,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此外,谷雨虽起于乡野,亦知规矩法度。既蒙天恩,承此青晶之位,自当恪守本分。日后每年契地所出供奉,必如数如期献于州府神殿,一应仪程规制,皆循旧例,绝无短缺。此乃谷雨份内之事,亦是对地母娘娘与神殿的敬重,还望诸位执事大人明鉴。”
此言一出,那三位神殿执事,尤其是为首的执事长,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她们最在意的,除了契主本身力量的“正统性”,便是其是否遵从维系了千百年的规则与供奉体系。
陈谷雨这番话,主动将自身纳入了神殿所能理解和接受的秩序框架内,姿态放得低,却牢牢守住了根本——她留在李家坳,并非要脱离体系,而是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履行责任。这无疑极大地缓和了神殿可能的疑虑和抵触。
执事长深深看了陈谷雨一眼,缓缓颔首,首次开口,声音平稳无波:“陈契主深明大义,神殿感佩。供奉事,依例即可。”
简短的回应,却代表着一种初步的、带有条件的认可。
陈谷雨微微欠身回礼,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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