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嵇泓抬声:“此时恐有不便,还请殿下去前厅稍后,臣即刻前往。”
他的声音里藏匿着慌促,声线中留滞着颤音,像极了受到重伤影响。
嵇泓拉下层叠的惟帐,双手压在棠絮晚的肩膀两侧,示意她不要下床,先躺好再说。
棠絮晚配合地躺下,任由那床满布嵇泓气息的被褥盖过头顶。
视野缺失的前一秒,所有情绪都在顷刻间被收拢进嵇泓的眼底,化回与过往一般平静的潭。
萧荣晔捏紧手中陛下所赐的药瓶,听着嵇泓透着虚浮的嗓音,叹息一声,准备关上刚开启的门缝。
一阵迟缓飘来的香气溜进萧荣晔的鼻腔,阻滞了他关门退回的动作。
那清香悠然,带着独特的香料气息,那是他近日新得的香料。
香料难得,有镇定心绪之用,上次他误以为嵇泓将在旦夕间辞世,心神动荡,便在奔袭至少师府的道路上燃过,也仅此一次。
当时的马车上,除了他,便是棠絮晚和她的随行侍女。
萧荣晔心绪波动,关门的手反力,用力时切换了一种与适才截然不同的嗓音:“听先生声音定然是伤势又加重了,父皇着我给先生送药,须得即刻送到先生手里才最为稳妥安心。”
他边说边推开房门,掀起唯一有所遮挡的珠玉隔帘,动作迅速得俨然一副强硬闯入的模样。
只稍微片刻,他便穿过空地站在嵇泓床头。那床头两侧的帷帐轻轻晃动,不安分地扫过床沿,带起不同寻常的风。
萧荣晔的视线自小幅度摇曳的帘尾处移动,从嵇泓齐整的衣物上滑至他苍白的面容。他抬手,习惯性地施以恭谨一礼:“先生。”
嵇泓平静颔首,指腹掩面轻咳,不似掩饰,更像是真的虚弱疲态。
棠絮晚平躺在床上,呼吸间尽力维持稳定,防止外面的人看出端倪。
慌张中,嵇泓的衣角还没入被子未来得及抽离,压在棠絮晚腰下的衣物正随着轻咳悄然抽离,带起丝丝缕缕的痒感,促使她的面颊泛上绯红。
萧荣晔端起手里的黄缎锦盒,拂过内里装着伤药的白玉瓷瓶,送到嵇泓面前:“父皇传谕,还请先生定要保重身体。”
嵇泓面色如常地接过盒子,一如既往地向圣上和萧荣晔表示恩谢。
嵇泓收好药,关合的锦盒发出“卡”的浅响。
随着声音戛止,萧荣晔的礼数化作唇角危险的笑意,刻意地问着:“先生今日可是换了熏香?这屋中怎么有种我熟悉的香气,还是,先生这里藏了什么……人?”
他的尾音轻调,眼神里的笃定越过疑问,透过帷帘落在被子上,或者说,是躲藏在被子里的棠絮晚身上。
棠絮晚心惊,她回想起那日与萧荣晔一起抵达少师府时马车内燃过的熏香。
她对熏香不甚了解,初闻觉得香味淡雅,掠过鼻腔时带着融融暖意,现在想来,恐怕是什么特殊稀有的香种,不是皇宫各处可见的凡品。
大意了。
致命的失误迫使她落入被动,她暗自闭上眼,心跳不受控地撞击胸口,扰乱了勉力维持的平静。
狭细的视野里,萧荣晔的手不由分说地向帐内的方向探来,指节如同压在她脑中内陷的弦上,寸寸逼近间不断绷紧,在崩断的边缘线上拉扯。
“荣晔殿下。”
在萧荣晔的指尖触到帐子的刹那,嵇泓压低声音喝住了萧荣晔。
那声音严厉低沉,似寒冬腊月里的锋刃,带着更为寒凉的冷意。
这称呼是只有萧荣晔犯错后,受到嵇泓指点责罚时才会出现的称呼,虽许久未听,带来震慑却一如当年。
萧荣晔伸出的手指凝滞半空,犹豫间蜷缩回掌心,又快速负手背过身去,在两人间划过一道急速的风。
他指节收拢,在袖内悄然捏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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