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眉头上挤压出三四道褶,眼睛上看,留出很多眼白,感觉像在看她,但她看过去时,又像没有。仅仅是因为太黑,所以视线在这边没有定点地绕了一圈。
岚烟有点奇怪,在他面前摆了摆手。
他便完全侧来身子,磕磕巴巴地说:“嗷嗷,木,木棉。”眯了眯眼,似乎是才看见她,怯生生地点点头也算和她打了招呼。
“你在看我吗?”她问。
黎难扭头。
老汉像是一下子被他的眼神刺到,瑟缩着吞吞吐吐道:“我看里头挺大……”
岚烟懂了,将腿盘起来掀开半边帘子,本欲将他给让进来,但黎难突然清咳一声,反手拍在她肩头上,阻止她的动作。
“老伯您看,我妹妹一介女流还受了伤,您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多少还是避避嫌吧。”他音调平缓,呵了口气说着。
老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只好不住点着头窝在原处。
岚烟自觉身体康健,倒是比八十个老头加一起都健壮,于是凑过去给黎难说:“要不他进去,我坐外面。”
黎难啧出声,也不说话,就是飞快扔回来一个眼神。
瞅那抛掷过来的目的地——是车厢里的漂亮绒布包。
嗷!是怕他的身家性命被惦记。
岚烟明白了,安稳坐着,又拍拍腰间的长锁保证:“还在呢。”
清脆撞击声,连着散乱的碰撞响了一下。
黎难频繁眨眼:“知道了知道了。”
那副样子,实在是不愿与她多聊一般。
岚烟也就不提了,靠在门框上阖眼,跟着坑洼的小路摇晃着陷入浅眠。
多了不久,太阳穴忽然嗡嗡得响,眼皮透进来暖红的光,身上也热乎乎的。
哐啷。
身子又颠了一下,她听见一串奇怪的歌声。
那声如流水淌过美玉,但调却像牛车过山道,她被颠得有多散架,那歌声就拐得多自由。
但岚烟也没有听过别的歌,半梦半醒间竟还能自己想象出下面的音,就这么琢磨得完全清醒。
睁开眼,冬日暖阳就争先恐后地从树杈间漏进她眼中,晃得她闭眼视野都发白。
好不容易适应后,再看,入眼的就是对面老汉呆滞的目光。
她身边悠然哼唱的黎难没半点察觉,只是猛然间打了个冷颤,声调又一扬,调子的叉劈得都到了邵州。
老汉也跟着抖了一下,眼神灰暗,好像神死多时。
岚烟伸了个懒腰,拍拍黎难的肩,还在疾驰的歌声终于停下,老汉瞬间复活,饱含希望地看过来,听她道:“唱什么呢?”
“我自己想的,好听吗?”黎难歪着嘴笑。
岚烟回忆了下,她不知道好听的标准,而且那歌自己听着也并不排斥,于是:“还不错。”
老汉又死过去。
黎难哈哈笑了两声,十分满意:“有你这句话就足够。”接着继续哼起来,抖开路书分辨方向后,对她说:“等翻过这座山就是邵州,咱们也能歇歇。”
他又哼哼几下,举着图给岚烟看,说先去临湘县停脚。
岚烟知道他意思,是要换人驾车,就自然地接过东西,同他换了位子。
可坐好后,那人却不休息,反而趴在门口和老汉搭话。
许是路途无聊,对方本来还有些怵他,结果这聊着聊着,竟颇有点聊开的感觉,一问一答都非常流畅,很快,两人就聊到了老汉之前那位兄弟的身上。
“为了多吃口饭,我都知道,”老汉咋舌,舔了舔干裂的唇,笑了笑,再反问回去,“对了,恩人去月头岛是……也是走商?”
毕竟那里有个杞国最大的港口龙头港,而且传说,有人见到过仙家的龙头大船曾在满月时,于霜海飞上九霄云端。
一旦什么跟仙家扯上关系,那地方意义便就不同了,就连卖出去的东西,只要沾点正宗龙头雕,就得贵上一倍。
黎难摆手:“当然不是。”他不答继续问,“说到底也是花钱买的货,你不打算追追?”
老汉眼睛向下瞥:“追那干啥,人早就跑没影了。”
“你要去龙头港,他也要去,这两日海上风大,肯定没法行船,他定在临湘呆着呢。”
黎难善心发得突然,老汉似也被他打动,感动得不行。
他又无所谓地摆手:“也是我们恰好要在那落脚,顺带的。”
老汉便道:“诶,临湘我有个远方表亲,恩人若是要歇,不如——”
“不如给你送点银子?”黎难横过去。
老汉立马埋头,不敢再言。
黎难便又重新笑起来,大力拍了下那人的肩膀:“说笑而已,去吧。”
岚烟看看这边,看看那边,没懂这人眯成缝的眼睛里装着什么想法。
日暮西斜。
跟了岚烟三人一路的牛车终于得以下岗,被黎难十分豪爽地扔在了临湘县外的小镇子里,等待它的下个有缘主人。
三人赶在日头彻底落下之前进了城。
岚烟照样背着那个大包袱,刚走进城里不久,就闻见旁边一户人家里飘出的香味。
她舔了舔唇,对黎难道:“我想吃饭了。”
其实她从生下来开始,就应该没吃过什么,自己对食物也完全没有印象,这辈子第一次吃的东西,是在石家镇外面飞快喝掉的一碗米汤。
感觉平平。
但之后在路上得了空,黎难带她去客栈里修整时会点当地的美食。
那才是吃一次就会惦记。
现在想想,仙尊不食人间烟火的修炼闭关,简直就是自残。哦当然,黎难也一样,他居然也不爱吃饭。
跟在旁边的老汉赶忙接话:“恩人,我那表亲离这也不远,他家里就是开客栈的,咱去赏个光尝尝手艺?”
乘车一路,岚烟和黎难不吃不喝,他也就没开过口,这会脸色还算可以,就是说话一顿一顿,不停地舔唇吞咽,小小地喘气。
岚烟拧了拧眉,关怀道:“你没事吧,我看那就有个包子铺,先吃点再说。”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个破旧锦囊,摇了摇,“我帮你买一个?”
那老汉眼神跟着她的动作闪了闪,又很快移开,迈着步子向前:“怎么能让恩人掏钱,很快的,就在前面……”
岚烟十分不解,他明明饿得快昏过去,却还要这么执着带他们去别处,先吃点不好么?
可那人摇摇晃晃已经远去,她只能快步追上,低头打开钱袋横向往对面的包子铺挪,还不忘对那老汉喊:“慢点,我买个东西。”
她正挪得欢,注意到身侧投来的阴影,随意躲开,本来是手拿把掐,谁料她拿好铜板一抬头一跨步,那近在眼前的包子们,换成了黎难宽阔的胸膛。
前路的馅香全让对方衣料中掺杂的熏香替代,要不是岚烟身法了得,眼睛得戳他鼻子上,为了躲过,胳膊肘就不小心将人肘了出去。
“啊。”黎难捂着胸口倒退几步,饱含感情,字正腔圆。
岚烟看都没看他,往那铺子边跑:“你等会,等我先买——”
“嘿!这么无情?”
她前进的动作叫后衣领的拉力打断,始作俑者在后面微微用力,一阵唰唰的摩擦声响,随后黎难遗憾地说:“那这包子,我只好给别人了。”
岚烟鼻子一动,急忙转身,面前便怼来个散发热气的油纸包。
好香!
她小小惊讶了下:“你什么时候买的?”
“在你和那老伯说话的时候,”黎难说话时,就看她满心满眼只惦记自己的包子,已经等不及拆开来,他可笑叹气,“你真不错,当着我的面借花献佛。”
岚烟对他挑了下眉,表达疑惑,黎难就把她指尖上挂着的钱袋勾下来,从掌心里松开几个铜板投进去,拉紧,再给她丢回去。
岚烟腾出手接住,倒是冤枉:“这些不是说给我了么。”
“是倒是,但你怎么不先想着给我买一个。”黎难飞快挑了根刺。
岚烟咬了口白胖的包子,被里头的菜馅烫得口齿不清,听他发表完意见,含糊着说:“你不是会自己买吗…”
而且这一路,她就没见过他吃东西。
虽然没说出来,但她眼神里表露了这一点。
黎难无话可说,莫名觉得身上有点不得劲,想来是自己两句话未讨着好使然,但又不太对,反应过来想是不是因为这朋友开始没记着他,后面也没谢谢他导致的。
于是猛拽一把肩头的绒包,循循善诱:“咱们也认识挺久了,你觉得我待你如何。”
岚烟还记得那会自顾自带路去的老汉,已然迈着步子追过去,带着身旁这尾巴也一块,边吃边听他叨叨。
想了下,他们还认识不到十天。
这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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