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炉火的轰鸣与风暴的呼啸成为这片钢铁囚笼唯一的背景音时,时间便失去了它原有的刻度。
没有人知道过去了多久。
或许是一个小时,或许是半个世纪。
他们只知道,在那片由沙土构筑的简陋壁垒之外,王德发所点燃的地狱之火,已经从狂暴的咆哮,渐渐转为不甘的低吼,最终归于死寂。
而在这座堡垒内部,战争才刚刚进入它最紧张的阶段。
那个凝聚了所有人意志与希望的砂型,正静静地躺在车间的中央。
它表面的热度已经褪去,但那从内部隐隐透出的暗红色光晕,却证明着它的核心依然滚烫。
它像一颗刚刚诞生的、尚在襁褓中的星辰,正在以自己的节奏,缓慢而顽强地释放着创世之初的能量。
工人们自发地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圈,将砂型护在中心。
他们或坐或站,许多人已经疲惫到极点,却没有任何人闭上眼睛。
他们的目光,穿透了弥漫的烟尘与蒸腾的热气,死死地锁定着那个平凡的土块,仿佛在进行一场庄严的守夜。
路承舟跪在砂型旁,他的一只手轻轻贴在砂土表面,感受着那股由内而外传递出的、逐渐衰减的热量。
他的神情专注得如同正在聆听神谕的祭司,那双在炉火映照下亮得惊人的眼睛,此刻正倒映着砂型深处那一点微弱的红光。
整个车间,几百名壮汉,竟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他们压抑着呼吸,压抑着心跳,生怕任何一丝震动,都会惊扰了这个正在孕育中的、脆弱而伟大的生命。
终于,第一缕真正意义上的天光,穿透了车间高处布满油污的玻璃窗。
那光线微弱、灰白,带着黎明前特有的清冷,它艰难地撕开被炉火统治了一夜的橘红色调,为这片钢铁丛林投下几道斑驳而冷静的光斑。
天,亮了。
这道天光,像一个无声的信号。
路承舟缓缓收回了手,他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
他的动作不大,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温度已经降到安全线以下。”
他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破了这漫长的寂静,“可以开箱了。”
开箱!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他们紧绷了一夜的神经,在这一刻瞬间被拉到了极致。
所有人都猛地站直了身体,一道道灼热的目光,汇聚在刘福生的身上。
作为北柴的“铸造之神”,开箱的荣耀与责任,理所当然地属于他。
刘福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此刻竟浮现出一丝近乎孩童般的紧张与虔诚。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走到一旁的水桶边,仔仔细细地将那双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手清洗干净,又用一块破布反复擦干,仿佛即将触摸的不是一件粗糙的铸件,而是一件绝世的珍宝。
他走到砂型前,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丁建中递过来一把小巧的铁铲和一把软毛刷子,那是他刚才亲手打磨出来的工具。
刘福生没有接。
他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地蹲下身。
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他用那双堪比精密仪器的手,开始一点一点地,将表层的砂土轻轻拨开。
他的动作轻柔到了极致,仿佛一个考古学家正在清理一件沉睡了千年的文物,生怕一丝一毫的鲁莽,都会对这件心血之作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沙土簌簌落下,露出了下面被烧结成深褐色的内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八个风眼处那狂暴的风声,似乎都变得遥远起来。
随着刘福生的手指不断深入,铸件的轮廓,开始一点一点地显露出来。
先是一个圆润的边角,然后是一段平滑的弧线,再然后,是那复杂的、布满了加强筋的内构……
它不再是图纸上冰冷的线条,也不再是人们脑海中模糊的想象。
它拥有了实体,拥有了重量,拥有了那独属于钢铁的、厚重而冷硬的质感。
当最后一片砂土被清理干净,那件凝聚了所有人血与火的铸件,终于完整地、赤裸地,呈现在了众人眼前。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深沉的、仿佛刚刚冷却的火山岩般的灰黑色。
表面并不光滑,带着铸造工艺特有的粗糙颗粒感,甚至在某些边角,还残留着一些微不足道的毛刺。
它不精致,甚至有些丑陋。
然而,在场的所有工匠眼中,它却比世界上任何一件艺术品都更加完美,更加震撼人心。
因为他们能看懂,在那粗糙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何等惊人的精度。
那流畅的线条,那均匀的壁厚,那严丝合缝的结构……
所有的一切,都精准地复刻了路承舟画在地上的那张草图。
用最原始的手段,在最恶劣的环境下,他们完成了一次现代工业都堪称奇迹的精密铸造。
刘福生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作品,他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它,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近乡情怯。
最终,他那粗糙的指尖,还是轻轻地落在了铸件冰冷的表面。
一股源于钢铁的、坚实而可靠的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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