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轴连杆”四个字从路承舟口中平静地吐出时,刚刚被胜利的狂喜所点燃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氧气,骤然冷却。
整个车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如果说,之前那个作为基座的铸件,是一道关乎生死的考题,那么“曲轴连杆”这个词,就是一道足以让全国顶尖工程师都头皮发麻的、来自地狱的附加题。
基座,求的是稳固与精准,是静态的艺术。
而曲轴连杆,却是发动机的咽喉与动脉,是力量传导的核心,是动态平衡的极致。
它对材料的韧性、内部结构的强度、以及加工的精度,都有着近乎变态的要求。
任何一丝一毫的瑕疵,在未来那每分钟数千转的高速运动中,都会被无限放大,最终导致整个系统的崩溃。
在设备齐全、条件优渥的国家级实验室里,要铸造并加工出合格的曲轴连杆,都需反复试验,耗费无数心血。
而现在,他们要在这座被焊死的钢铁坟墓里,用炉火照明,用废料当工具,用双手代替机床,来完成这个任务?
这不是疯狂。
这是对工业规律最赤裸的亵渎。
“路……路总工……”
丁建中那张刚刚才浮现出血色的脸,此刻又变得煞白。
他嘴唇哆嗦着,这位在钳工领域浸淫了一辈子、能用锉刀修出镜面的老师傅,第一次在自己的专业上感到了源于灵魂的恐惧,“这……这不可能。连杆的动平衡,我们拿什么来保证?它的轴颈,我们拿什么来加工?用牙啃吗?”
他的话,问出了所有人心底的绝望。
刚刚升腾起的希望与战意,在这道无法逾越的技术天堑面前,如同被巨浪拍碎的泡沫,迅速消散。
人群中开始出现低低的骚动,工人们眼中的狂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深沉的、认清现实后的茫然。
是啊,他们是活下来了。
他们甚至创造了一个铸造史上的奇迹。
可然后呢?
然后就要用这个奇迹,去挑战神明吗?
然而,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专家都为之绝望的难题,路承舟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他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丁建中的质疑,也没有看见众人眼中重新滋生的恐惧。
他只是缓缓蹲下身,在那块刚刚诞生了奇迹的水泥地面上,用那根充当画笔的钢筋,再次划出了新的线条。
他的动作沉稳而流畅,没有丝毫的犹豫。
复杂的连杆结构、精密的油路孔道、关键的受力点分析……
一幅比之前那个基座图纸复杂数倍的、堪称艺术品的工程草图,就在这昏暗的炉火映照下,于尘埃中迅速成型。
他一边画,一边用那不带任何感**彩的声音,解说着自己的构思。
“传统的锻造工艺,我们无法实现,所以,我们采用高强度球墨铸铁,以铸代锻。”
“为了解决内部应力问题,我们采用空心设计,并在关键节点设置加强筋。看这里,还有这里,这能最大程度地减轻重量,同时保证结构强度。”
“至于最关键的动平衡……”
路承舟停下了笔,他抬起头,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定格在了丁建中的身上。
“丁师傅,我记得,你的绝活是‘绝对手感’。据说,只要用手掂一掂,你就能判断出一个零件的重心偏移,误差不超过一克,对吗?”
丁建中猛地一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确实是他压箱底的本事,是几十年如一日跟钢铁打交道,用无数汗水与伤痕喂出来的、只可意会的直觉。
“好。”
路承舟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得令人心悸的弧度,“那这个零件的动平衡,就交给你了。”
“我?”
丁建中指着自己的鼻子,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就是你。”
路承舟站起身,用脚尖点了点地上的图纸,“我会计算出它的理论重心。而你,负责用你的手,成为我们的动平衡机。铸件出来后,所有多余的重量,都由你亲手打磨掉。我要你用你的手感,为它赋予灵魂。”
整个车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路承舟这石破天惊的构想,震得大脑一片空白。
用一个人的手,去代替价值百万的精密动平衡机?
这已经不是信任,而是近乎疯狂的豪赌!
是把整个项目的成败,都压在了一个老师傅那玄之又玄的“手感”之上!
丁建中呆呆地站在那里,他看着地上的图纸,又看了看自己那双布满了老茧的手。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杂着恐惧与亢奋的电流,从他的脊椎猛然窜起。
他感觉自己不是被委以重任,而是被路承舟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推上了一座名为“传奇”的祭坛。
成了,他就是活着的传说。
败了,他就是整个项目的罪人。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无比粗重。
“至于加工……”
路承舟的目光,又转向了另一群人,“车床我们没有,但我们有冲天炉,有铁水,有这满地的沙子。”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划出一个巨大的圆。
“我们自己造一台。一台简陋到极致,却能满足我们最低限度加工需求的……沙铸车床!”
用沙子和铁水,现场铸造一台车床!
如果说,让丁建中以身为尺,是挑战人类的极限,那么这个构想,就是对整个工业体系的公然颠覆。
然而,这一次,人群中却没有了质疑。
恐惧与绝望,在路承舟那一次比一次更加疯狂的构想面前,竟被催化成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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